风水爻被她扼住手腕,啊哈哈一笑:“你即将为人妇,又要来关心他人的夫君,这样不守妇道,任谁也会变心。”
清羽灵白了她一眼,生气道:“我没心情和你斗嘴,小猴子不来,自然不是变心。
他是怕打乱了我现在的生活,反是出于一片爱意,你少得意。”
这以守为攻的法子果然奏效,风水爻也不再进逼,正声说:“你既然懂得他的心意,那为何还要如此固执,与这小人成婚?”
清羽灵迟疑道:“我……我母亲已允诺过南山,只要他杀了魔头,我便要与他成婚。
我……我自己也没了主意,只盼小猴子能主动来找我,那时便没有顾虑。
或许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只听他的话,他要怎样安排都一定是对的。”
她夹在中间,实是为难,是以希望小猴子能为自己指明方向,到底要依着自己性子,还是顾全大局,牺牲个人幸福,像云游常说的那样,明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风水爻听到杀了魔头便可成婚的话,心中火起,更不能让那小人如愿,忿忿道:“你也听天由命,他也听天由命,好吧,我这就去了,怕是晚了一步,那呆子就没命再来听天命如何了。”
清羽灵听她话中之意似乎是小猴子有性命之忧,是以拉住风水爻,急道:“他怎么了?什么没命?”
风水爻大计得成,微微一笑:“那呆子知你今日成婚,自己又不敢来与你相见,便在那风陵湖寻死觅活。
说今日你不到,便要投湖自尽,永远神交在一起。”
于是便将云游在湖边如何发疯饮酒,自虐吟诗,添油加醋的说了。
清羽灵只听得怔怔落泪,喃喃自语道
“秋风知我意,明月明我心。
与君共风月,风月羡璧人。
酒无味,天在水,暗香乱琴音。
惊乍仙子弄清影。
相思何必又相见,相见何及相思情?
一曲相思尽,肝肠寸断身俱毁。
魂尤在,两相仪,凤兮凤兮无穷极。”
她念完云游这词后,心中大恸,泪水连连道:“小猴子他……他……他怕是真的……真的……”
风水爻知清羽灵已然信以为真,当即拉了她的手说:“跟我走,让那小人知道就不妙了。”
便在此时,只听门外一人厉声喝道:“现在想走,已经迟了。”
清羽灵一惊,骇然道:“是南山,你快走。”
风水爻一怒:“要走一起走。”
但听房门“砰”的一声,裂成四截,门中立着一人,怒发冲天,随风飘扬,正是新郎官幕南山。
南山见“云游”和清羽灵二人正在互相拉扯,勃然大怒道:“好一对奸夫**,竟在我新婚当日让我出丑,教我再如何容你?”
清羽灵大急道:“南山,不是的,你误会了。”
风水爻一喝:“动手……”
只听“哗啦”一响,房顶落下十二位女子,倏地甩出绸带,将南山手足给紧紧缚住,正是幼香碧妍等神女门的弟子。
她们与“云游”暗合,潜伏在清羽灵房顶,不动分毫,只待一声令下,便同时出手,为花尊主复仇。
虽自二人对话中已听出此人并非云游,但亦是同仇敌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普陀山众弟子皆在大厅中欢畅,谁也没留意到会有人潜入山中。
只南山颇为敏觉,想那小贼在我与小仙女大婚之日岂能无动于衷?
是以亲来巡查,当下看到二人拉拉扯扯的搅在一起,果然没有料错。
冷冷一笑:“贱人,我对你一容再容,盼你能够回转心意,不料你还是对这小贼念念不忘。
现在居然勾结这淫贼来谋害亲夫,我若再容你,岂为男人?”
清羽灵欲要解释,风水爻已分外眼红,大怒道:“啰嗦什么,你这小人也配称为男人?受死吧……”
她心知不是南山敌手,是以想扮了云游将清羽灵骗走后,再扮了她的模样伺机与神女门的弟子联手,方有胜算。
不想还未将她骗走,便被南山撞破,此时再走已然不及,当即将清羽灵推向一边,大叫道:“你快走,再迟,那书呆子就没命了。”
风水爻有意成了二人好事,不让南山如意,取了壁上挂着的一口长剑,“唰”的一声直刺向南山胸口。
清羽灵心系云游安危,不及解释,回头看了看,趁机向窗口穿出。
这些神女门的弟子如何能够捆住南山?
他只立在原地,阴恻恻笑着,待见风水爻长剑刺到,运力一挣,“嘶啦”一声,那十二条绸带立时裂成碎布片,漫天飞舞。
神女门的弟子也被这股劲力震荡的狠狠砸向墙壁。
南山双指夹了风水爻刺来的长剑,“叮”的一响,便一折为二。
瞥见清羽灵趁乱从窗格中跃出,怒火中烧,随手一甩,清羽灵“啊”的一声,破窗滚地,正中了后背的灵台要穴。
风水爻见他如此手辣,提了残剑,大骂道:“你这小人,连她也下得去手?”
南山冷冷一笑:“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忽听一人大喝道:“羽灵,快逃,这畜牲由我来收拾……”
南山一凛,来人正是他师父三姑。
原来三姑瞧着南山一直心神不宁,独自从众人中熘了出来,便也悄悄尾随。
总觉得他性情越来越怪,实不像曾经那个言听计从,老实本分的好孩子。
而刚一到,便看见南山甩剑刺伤了清羽灵,立时纵身过去,催她逃命。
清羽灵叫了声“娘”,可心里又记挂着小猴子当真跳了湖,左右为难之时被三姑提起,将她向院外一送,哈哈大笑道:“告诉那小子,老婆子这辈子错怪了他,万事不要被表相所迷惑。”
她只道清羽灵受伤不重,在云游身边总有个保护之人,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一生,今日方知这南山亦非善类。
清羽灵跌出院外,强忍了伤痛爬起,有心相助,但自己性命尚且难保,又如何能够?
只想就算是死,也要去救他性命,见了小猴子最后一面,是以径向风陵湖而去,一路急奔,更加重了伤势。
南山则想既然被师父看到了,那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本是他的拿手好戏。
恐三姑再惊动了普陀山的弟子,急探手过去,将她一抓向房内一掷。
但听房门一闭,里面一阵打斗声响,不多时,神女门的弟子和风水爻便无一幸免,尽被其所杀。
三姑亦为他所制,躺倒在地。
南山恨恨道:“连你也来帮那小贼。”
三姑已无生念,反是泰然,哈哈大笑道:“总算我这死老婆子湖涂一世,到最后做了一回正确的决定。”
南山怒喝一声:“为何都要与我作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三姑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你师父这些年是白活的么?
向我下毒好讨那贱人传授神功,这一切自以为高明,哼,又岂能逃过我的眼睛?”
南山一惊,大奇道:“你……你早就知道了?那……那你为何还要将小师妹嫁我?”
三姑长叹一声,大有怒其不争之意:“老婆子死不足惜,你若能了我余愿杀那魔头便是。
你加害于我也是迫不得已,为的是习那神功替为师复仇,本心不坏。”
南山听三姑言语亲和,想到她的养育之恩,有如亲母,不觉悔悟道:“师……师父,那么你……你是故意以死来成全我?”
三姑倒在地上,澹澹一笑:“为师说过你只要能杀那魔头便将羽灵许你,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牵挂。
本以为你是真心爱她,只要她能过得好,这欺师灭祖的罪名,我也就替你瞒了。
不成想你……你这畜牲竟连她也不放过,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南山本听来感动,可一提起清羽灵时,又复怒道:“那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哪次不是偷跑出去与那小贼幽会,他们之间只怕早就不干净。
我能容她到今日已是看在恩师养育多年,念其与我青梅竹马的份上。
谁知她居然勾结魔教妖邪来谋害自己亲夫,你说我还要怎样容她?”
三姑怒不可遏,“啪”的一声,举掌便向南山打了一个耳光:“你这畜牲胡说些什么?羽灵至今仍是清白之躯,我是她娘,能不比你清楚?
她如是那种不自爱的女子,哪轮得着你来管教?
那小子一直以礼相待,仅凭此点,便决计不会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无耻小人。
我早该想到的,可老婆子先入为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油嘴滑舌的男子实无好感。
想老婆子错了,便为羽灵选了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之人,嘿嘿,不料你也是这样无情无义,太让我失望了。”
南山一呆,想小师妹和那小贼之间真是清白的么?可她心里没我总是真的。
只听三姑伏在地上,嘿嘿笑说:“老婆子替羽灵能够寻得良君而高兴,死又何妨……”
说到最后一个“妨”字时突然出手,只想自己撞见了此事,南山定然不会罢休,是以欲在临死之时为女儿扫清障碍。
南山只道师父说的死是因为将要毒发,不意却见她戳指过来,直点自己眉心死穴。
登时怒火大盛,头一偏,反手掐住了三姑脖子,咬牙切齿道:“死老太婆,你好狠的心,这些年来,你日夜逼我习武,已经成了你的复仇工具。
现在大仇得报,我没了利用价值,便要卸磨杀驴,哼,那小贱人被我击中了灵台死穴,这会正好让你们去地下团聚。”
三姑被南山掐住脖子,痛苦挣扎,听此噩耗,双目圆瞪,大怒道:“你……你……这畜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南山冷冷一笑:“无毒不丈夫,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师父,这可是你一直教导徒儿的。”
便在此时,突然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南山一凛,“卡察”一声将三姑脖子拧断,随之趴在她身上放声大哭道:“师父……师父……”
他这一哭,大小左和普陀山弟子一齐破门而入,见房顶上破了一个大洞,瓦片落了一地,东倒西歪的躺着许多尸体,满室狼藉。
都是惊立半晌,随而又瞧见了师父的尸体,登时跪了过去,泣声道:“师父……是谁下的毒手,我们定要为您老人家复仇。”
南山埋头大哭,手指窗格,恨恨道:“是那小贼,他还勾结妖孽将我爱妻掳走了,我和师父竭力拦阻,但那小贼功夫太强,师父……师父她……”
说完又伏在三姑尸身上大哭起来。
大小左愤然同道:“那小贼为了小师妹做得出来此事,他们现在在哪?我们去为师父报仇,将小师妹救回来。”
普陀山弟子一同应了,便这样东一拨西一拨的分头追去。
而清羽灵在急奔之下,被封住的伤口又复出血,只她一直记挂着云游,不敢迟了一步。
到得风陵湖时,见云游安在,这才放了心,倚靠在一株柳树上,轻声笑道:“幕大侠,你再喝下去的话,这相仪城的酒也让你给喝涨价了。”
云游无力回天,抱着她的尸身仰天长啸,这一啸只震得山谷隆隆,山石不住滚落,周边百姓还以为是什么山间怪兽在嘶吼,吓得关门闭户,不敢近山。
他极度伤心之下,“砰”的一头向着岩石上撞去,可撞得头破血流,微微一晃,便又浑若无事。
举掌朝自己脑袋一拍,“嗡嗡”鸣响,又恢复了正常,几番自残试图了结生命,却是不得如愿。
云游立在当地,哭笑不得,想世人求生不能,而自己却是求死不得。
仰天一吼:“什么圣人神仙,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做个凡人,我只想随小仙女而去,为何……为何连死也这么难?
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让我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他心神恍忽,隐隐又见清羽灵立在自己面前,泪眼婆娑道:“小猴子,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叫我走的也不心安。
求你了,你这样我心好痛。”
云游一怔,想要抱去,人却已不见,手里已抱着她的尸体。
出了一会神,想是不错,我这么自虐,只能让小仙女看到更加痛心。
但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云游一时间失魂落魄,茫然失措,只这样双手紧紧抱着清羽灵的尸体不放。
发足狂奔,纵声长笑,浑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要去向哪里?
茫茫天地间好似在云游心里更无一人,只剩下无限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