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爻亦是大为惊惧,等南山人去,便将快书语救回了水星城中,想《四象寒毒掌》本源出于圣殿,外公风千千或许可解。
可还是回天乏术,没能挽回她的性命,只是延缓了一段死亡时间。
三姑其实也发觉了南山功力大进,但南山称是入了平原神教之故。
说平原神教的功夫与中原各派大不相同,走的都是捷径取巧的路子。
三姑知南山自小便是一个实诚的孩子,从不对自己说谎,见识过傀儡音魔和剑自如的实力后更加不疑。
她哪知每当自己要试南山功夫时,他都是极力克制,从不显露。
又听平原神教亦是以魔教为敌,更是大为支持。
此番邀集各派争夺盟主之位,奇袭魔教老巢亦在其计划之内,不论云游来与不来,都会放此口风,诱他出城。
三姑要倚仗南山和神教方能报此大仇,是以向他允诺,只要他能够将那魔头杀了,便劝服女儿清羽灵与他成婚。
南山自是卖命以报,终于如愿以偿,了此毕生大仇。
风水爻怎会想到自己的一番善心却让快先行错将女儿之死归于魔教身上。
查看快书语的伤势正是那《四象寒毒掌》的手法,更坚了此心。
恼怒之下便大开杀戒,致此人间炼狱,到死也不知连仇恨的对象也全然错了。
云游听完这曲折离奇又过于巧合的经历后,长叹一声道:“或许这便是命运吧……”
他深知若非是自己轻信了阿真也不会有此祸事发生,若非风水爻将快书语带回水星城来救治也不会将快先行惹怒。
但偏偏所有的事情便不紧不慢的凑到了一起,再要追究错在何人身上,又复有何用?
落小霜只听得瞪大了双眼,骇然道:“云游哥哥,那小仙女会不会也给他害了?”
云游不禁打了一个突,摇头道:“不会的,南山和她青梅竹马,自小一块长大,喜爱还来不及,料来不会……”
话虽如此,可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南山的脾性越来越古怪,令他难以捉摸。
先前只有仇恨,现下却发觉南山更多了欲望和野心,实拿不准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兑泽只担忧道:“圣君,那少君主会不会……会不会一个人报仇去了?”
云游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知道她在哪。”
说罢一个旋身,径向迷雾奇石阵飞踏追去。
刚一入阵,便见风水爻缩身蹲靠在一块巨石旁边,双手抱膝,暗自在那抽泣。
云游知她是受了委屈,故作惊奇,打趣笑道:“咦?水爻姐姐,你怎还没出去呢?是不是舍不得我?”
风水爻一怔,忙抹干了眼泪,立时起身躲到另一面巨石后。
云游闪身探头过去,风水爻将他一推,转而又跑到其他巨石旁边。
如此东躲西藏,转了数圈,不论风水爻往哪个方向跑,云游总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风水爻一急,又“呜呜”哭道:“你走开啊,我现下已是个孤苦伶仃的苦命人,为何还要来这样欺负我?”
云游心中一动,拍了拍她肩膀,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分黑白的错怪了你,别赌气了,跟我回去吧。”
风水爻一扭身,含泪说:“我还能去哪?这里已经不属于我,连这石阵都出不去了。
你现在做了圣君,好威风是么?
凶狠霸道的样,我就算是饿死在这也不会随你回去。”
她本是一时气愤便要出城,至于去往何处也没了目的,忘了这石阵已改,被困在此进出不得,想到可怜处,便伤心难抑的抱头痛哭起来。
云游暗暗好笑道:“原来是出不去了呀,这石阵倒是功劳不小,如是放了你这女魔头出去,人间就要不太平了。”
风水爻白了他一眼,气道:“那不是正合你意,让你做了这孤城皇帝,谁也不来反对你。”
云游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在我心里,任何位置都不如你们重要,你真觉得我是在乎这权位之人么?”
风水爻避开他温柔的眼神,语气稍缓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心?你那好弟弟不也变得和魔头一样,为了隐瞒真相,连那书语姑娘都不放过。”
云游长叹一声道:“所以我更加需要你在我身边,时刻提醒我不忘初心。
我不想成为你们所讨厌的另一个魔头,我依然是你心中第一次认识的那个书呆子。”
风水爻一愣,被他如此一说,措手不及,心中感动。
又听云游说道:“水爻姐姐,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凶你的,还疼么?”
说着云游伸手摸了摸她那高肿的脸颊,风水爻呆立他身前,为其柔情所动,终于趴在云游肩头,放声大哭起来:“你真的还是那个初入水星城的呆子吗?我好怕,好怕你也变成你弟弟南山那样冷血无情的样子。
你做了圣君后还会待我如从前那样吗?”
云游拍了拍她后背,温言道:“我依然是我,一直未曾改变。”
“可我好心办了坏事,你们都不怪我么?”
“尽人事听天命,只要你的心是好的,结果如何,并不在你所能逆料之内,那你便没有错。”
风水爻心中委屈已尽,自觉失礼的与他保持距离,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在书语姑娘身上找到了一部《纯阳之力》,想是南山学了那《四象寒毒掌》后于这书没了兴趣,便一齐抛了出来。
而后我将那书还给了南隐寺,本拟可以求得他们相助,不料寺中来了位古怪番僧,说什么不以恩惠而转变其心,只道了声谢便将我送出门外。
这些死秃驴当真好没良心,一点感恩之情也没有,早知我就该将那书一把火烧了。”
云游想她所说的番僧定就是那天竺国的释慈大师了,只微微一笑:“你这是有为而为,他们若是出手相助,亦成了有为而为。
不为目的之为,方为无为,强求其感恩而为乃是有所为。
若然南隐寺也介入进来,结果未必就好,一趟浑水弄脏了你的衣服,我便当为恩情而跟着趟入把自己也搞脏么?”
风水爻顿了顿,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顺其自然,无愧于心就好,不要在意结果和世俗之见么?”
云游笑了笑,不置可否,携了她出阵。
水星城物产丰饶,吃喝自是不愁,当即由落小霜主厨,云游风水爻和八子齐聚在一起用了午饭。
各自边吃边夸赞霜儿妹妹心灵手巧,无怪会让圣君这样疼爱。
这水星城虽只是一个小村落,但只剩下十一人也觉孤寂。
云游想到那两仪四象山,便想上去走一走。
岂知兑泽连连摇手道:“回圣君,那通往山顶的索梯被人给斩断了,上不去。”
圣殿和水星城的人经由那八卦索梯而上,山高百丈,若无外助工具,绝非人力所能登顶。
云游一听反而大喜道:“被人斩断?那是为何人所断?说不定水星城还有活口躲在了圣殿上。”
诸人一听大觉有理,可又要如何才能上去?
云游站在山门前,探头向山顶口一望,四壁都是光滑的坚硬山石,绝无可攀之处。
纵然是风老头在此,亦不能一跃而上,所有人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不觉都沮丧的泄了一口气。
云游向着山顶大喊一声:“喂,上面有人吗?劳烦送副天梯下来……”
声音四震,山谷回响,八子捂了耳朵,互相对望几眼,想这圣君行事果是无常。
有时觉得他自有威仪让人望而却步,有时又觉得他单纯如孩童,教人大有亲近之意,亦正亦邪,高深难测。
云游笑了笑:“看来多半是没人的,可我还是想上去瞧瞧,你们在此等候,我先上去……”
风水爻蹙眉奇道:“你?飞上去么?”
云游笑说:“飞这个字不够准确,可得让书语姑娘帮忙才行。”
诸人骇然相顾,不明所以,却听云游笑道:“水爻姐姐,你扮书语姑娘自是有飞刀的了,相烦借刀一用。”
风水爻一愕,从怀中掏出五柄短刀,张成扇状,奇道:“只这五柄了,你要怎生用法?”
云游接过短刀,在手里掂了掂,忽地运力朝壁面一甩,“嗤”的一声,那刀直入山壁,晃也不晃,甚是稳固。
落小霜在旁拍手叫好:“云游哥哥好厉害……”
风水爻和八子则互相看了看,骇异道:“你该不会是要踩着这刀柄上去吧?”
云游点头笑道:“想来要更难些,飞刀不够,不止要发,还要收。
倘若有那真君以《六合五行剑》助我御剑飞行,自是容易多了。”
说罢,云游五指倏张,对着那深没至柄的短刀运气回收,但见他右手颤颤抖动,“嗖”的一声,飞刀破壁而出,又回入其手里。
云游喜道:“可行。”
风水爻和八子齐道:“不行,怎可让圣君冒此大险,万一有失,这水星城可如何为续?”
落小霜后知后觉,拉着他的衣角,低声问:“云游哥哥,你能行么?”
云游拍了拍她的小脸,逞强道:“你说呢?”
落小霜一如小时候仰慕着心中无所不能的哥哥一般,拍手笑道:“我相信云游哥哥一定可以的。”
云游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水爻望着这对疯子“兄妹”,无计可施,只得叮嘱道:“那你多加小心……”
云游点了点头,蓦地白光一闪,“嗤嗤”两声,两柄短刀已插入进壁面。
旋身贴壁一蹬,双足稳稳踏在刀柄上。
这一跃已有三丈之高,云游再甩两刀,旋身而上,再高三丈,双足踏稳身形,运力回夺。
如此反复,发刀飞身收刀再发刀,只一盏茶的功夫,云游便已跃至无相山的三分之二位置。
只听落小霜双手罩在嘴边,向上大喊道:“云游哥哥好厉害……”
云游听此激励,想在霜儿妹妹面前一显身手,回夺飞刀后,一连甩出三刀,每甩一刀,纵身单脚踩上。
复收复发,连贯在一起,更不停歇,“蹭蹭蹭”,身轻如燕的往上直冲。
也正是他这样贪功冒进,飞刀甩出时用力不纯,插入壁面不稳,且又是单足踩在上面,那柄短刀向左一偏。
云游暗叫糟糕,身子也跟着倾斜下去。
眼见便要到顶口却空亏一篑的坠落,风水爻等人一齐在下面大喊。
云游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下落之际,双手握了最后一柄短刀,勐的向壁面插去。
便这样直挺挺的悬挂在离顶口数丈之处。
他望了望洞口,又低头向下张了一眼,双足悬空,当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便在此时,洞口忽地有人探出一头,喊问道:“喂,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云游抬头一望,想起这老头正是那两仪四象山里的果农严夫子。
心中一喜,立时大叫道:“严老伯,是我,小张仪,可还记得么?”
他说起故名,唯恐对方不识得自己。
严夫子一听“小张仪”三字,登时脸色大变,森然道:“好啊,果真是你这小人作的孽,竟还敢爬上来,你给我等着……”
云游皱了皱眉,想他是去找什么工具救自己上来,但听这语气又似乎很不友善。
双手握住刀柄,也只能这么干挂在空中守信等着。
过不多时,却见那严夫子不知从哪取了一条长长的竹竿,“呼”的一声便向云游拍来。
云游大惊失色,此刻自己命悬一线,万不料他还会火上浇油,没来由的向自己攻击,自救尚且不及,又怎能受得住这竹竿之力。
只听“啪”的一声,一竿拍在了内壁上,原是云游双手紧抓住刀柄,身子向上一缩,轻灵的避了开去。
严夫子一喝:“小子身手不错,看你能支撑到几时?”
但见竹竿一抖,疾舞了几个圈子,这几下蕴含了几手上乘招式,莫说严夫子是习武之人,即便是寻常百姓在这当儿使力一打,那也是非同小可的。
云游大急喊道:“严老伯,是我,小张仪啊,可别要误杀了好人。”
严夫子怒道:“打的便是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几个圈子一套,云游无法可避,急运真气护身,“砰砰”两响,竹竿拍在他的后背上,有如棉絮。
严夫子见并未将他击落,心下好生佩服,大喝道:“好小子,竟能硬抗下我这路“丰收棍法”。”
他自管理果园,每每便以这长竹竿取果,竿到果落,不伤片叶,是以使将出来,自有独到之处。
这会将云游也当成了树上的熟果,欲要击之而下,不意两拍不落,勐地心中已有计较,当向其双手拍去即可。
云游听其话语中敌意甚浓,大喊道:“严老伯,这中间定是有所误会,我已为圣君之徒,你瞧,我脸上戴的是什么?”
严夫子一怔,收了竿,向他细瞧了几眼,见其右脸上果戴着银龙面具,怒火更甚,恼道:“好啊,你这小人不但里应外合,谋取我水星城的宝藏,竟连圣君也给你害死了,我要为圣君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