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歌一直以为，暗影楼是一个培养暗杀者的地方。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叫暗影楼。

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缺少孤儿乞丐，现在回想起来鬼歌才发现，他一直很熟悉的，肮脏的，危险混乱的出生地，就是城西的贫民区。

十九年前，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给了他些吃的，问他要不要跟他走。他以为从此可以摆脱饿肚子的生活，成为一个大户人家的杂役。

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生活了多少年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出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打从有印象开始，他只知道自己是和城西的小乞丐们一起长大的。

乞丐们讨来的食物比较多时，就分给他一点，讨来的食物比较少时，就没他的份了。后来他们饿到去偷食物，他偷的最多，在乞丐中渐渐有了些地位。

他也不知道这个锦衣男人是怎么发现他的。他们明明掩藏的很好，就连被偷的店老板都不知道，男人却在他们准备分赃时出现了。其他乞丐立刻四散逃走，他慢了一步，被男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了细弱的手臂。

男人另一只手伸进袖中，他以为要拿武器，拼命挣扎，对男人拳打脚踢。

男人却忽然，将一个馒头递到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声音放的很轻。

他摇头，没有名字。

“要不要跟我回去？”男人又问，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被男人拉着手，一边走一边啃馒头。他只是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视线里的景色变得模糊，扭曲。

腿下一软，膝盖顶在了地上，意识完全沉浸在黑暗中。

醒来时，他躺在草席上，天色已暗，窗外风声呼啸，门窗紧锁。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人黑了。大概是偷盗太多，风水轮流转，厄运降临了。

不多时，门外发出锁链的响动声，有人打开了木质牢门。还是那个锦衣男人，把他带了出去，告诉他，“以后你就在这府中学艺吧，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鬼歌。”

“学什么艺？”鬼歌警惕的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还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男人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鬼歌继续追问。

“我需要观察你一段时间，看你合不合格。”男人回答。

“观察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男人带他去了另一个院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从此，这里成了鬼歌的噩梦。

九个春夏秋冬，从基础开始学习，每天固定的练功时间，固定的吃饭睡觉时间。食物也都是准备好的，每个人都一样，吃光了就没有了。

那些食物的味道很奇怪，有的带着浓烈的酸臭味，根本难以下咽，有的吃完回味无穷，让人欲罢不能。不知道是不是食物的原因，有时夜里，他会浑身难受的睡不着觉。

最枯燥也最痛苦的就是训练。没有人告诉他们学习这些功夫是为了什么。他们被严格要求，速度要快，下手要狠，位置要准。

鬼歌虽然从未读过书，但看到那些招式之后，他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暗杀。

有时他们也有对战训练，以性命做筹码。

鬼歌学的很快，在这一批孩子中，是被认为很有天赋的一个。领头很看好他，常常对他说，特训之后会告诉他这里的一切。特训时间为十年，他很有可能提前结束特训。

因为被领头看好，看管的黑衣人对他的管教就相对松一些。这也就给了鬼歌机会，半夜趁着人静，偷偷出去寻找出路。

按照他以往的偷盗经验，顺着墙根走，总能找到门。就算不能走门出去，也可以找地方翻墙跳出去。

这一点就算在这个神秘的地方也一样行得通，只是府里有许多机关，鬼歌几乎走几米就会触发一个机关，机关的启动带动了警报铜铃的响起，立刻就有黑衣人围了过来。

前几次他还能以不小心为由蒙混过去，可是次数多了，就算是被领头看好的人也说不过去。他好不容易摸清了几处机关的破解方法，被毒打一顿，就要休养个十天半月。

但也不能白让他休养，带着伤，也要训练。新伤加旧伤，不只是鬼歌，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后来逐渐摸到了一点门路，鬼歌受伤的次数少了，被发现的次数也少了。但机关年年有变，要想全部摸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鬼歌用了九年时间。这九年来，他自己都忘了时间，他只是从没放弃过。

这一段过去，除了如今讲给了云游，他就只告诉过师父一人。逃出来之后他差点饿死，从云游那里得到了一些吃的得以续命，再后来，就遇到了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是揭阳县的捕头，教他武功，教他怎么抓坏人，教他不再偷鸡摸狗而是做一个正直的人。

“关于我师父的事，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人了，我不想多谈。”鬼歌放下碗筷。他夜里突然醒来，肚子里空空的，云游特意开火给他熬了些粥，一大锅，都让他一个人喝光了。

“没关系。你的师父一定是一位很棒的捕头，也不枉我救下的这一条命。”云游笑着说。

“嗯。所以我猜想，他们要杀我的目的，应该是怕我泄露了暗影楼的秘密。大概以前从来没有人从里面逃出来过，他们也不允许有人从里面逃出来。”鬼歌道，“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我们住在这里，会不会给这里的主人添麻烦？”

“这点你不用担心。”云游已经把竹林和君谦的事都告诉他了，“这片竹林还是很安全的，你现在只需要安心养伤就行了。”

“多谢。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我昏迷三天，手下们和梁大哥肯定着急了，我得回去给他们传个信。暗影楼那边，也要尽快解决才行。”鬼歌面色凝重，拳头攥紧。

“你打算怎么解决？”云游担忧，他难道要自己一肩扛下来？

鬼歌看着她，他知道很难，他知道可能自己会因为暗影楼送了命，但是他不想连累其他人。

“我……”

“你的命现在是我给的，你可别打算瞒着我去送死。”不等鬼歌开口，云游抢先一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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