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子上尖利的齿深进狌狌肉里，连带着皮肉被翻出来，十分可怖。云游立刻从裙角撕下一块布条，帮狌狌包扎好。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身影箭步跳到两人面前，周围也一下子多了许多声息，两人被狌狌族包围了。

刚好云游给狌狌脚上打好了结，狌狌叫了一声，扭头快速跑走了。

说话的身影欺近，走出树枝的阴影，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在月色下格外明亮，似镀了一层圣光。

“游姐姐？”眼中带着杀气的银光瞬间消失，少年走出阴影，正是启明。一双弯弯的眼睛微笑着，“你们怎么上山来了？现在山上的族人们都戒备着，要不是我，你们被伤着了可怎么办。”

“我们担心你们。狌狌一族从不出山，所以我想山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云游走进启明面前，直逼他的双眼，“启元老爷子呢？”

启明眼中闪过一瞬的异样，“不愧是游姐姐。要是爹还在世，我们一族也不会溃散成这个样子。”

“老爷子他……”云游也难以开口继续。

启明转身，周围的狌狌们也都退到不知何处去了。“走吧，去家里坐坐吧。”

鬼歌上前一步，拍了拍云游肩膀。云游看懂了他的眼神，便问启明，“一个月前，你见过一个和他穿一样衣服的人吗？”

云游指了指鬼歌，鬼歌掀开斗篷，露出写着“捕”字的深红色衣服。启明一见了然，“见过，不过他不在山上。”

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先去山顶家里再从头说起吧。

“哦对了，你们小心一点，地上有很多那种夹子，天黑了很难发现……”启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鬼歌闷哼一声，一回头，脚下踩着一个鼠夹。

空气忽然变得异常安静，鬼歌嘴角抽了抽，用力掰断了鼠夹，“没事，走吧。”

却踩了一地血脚印。

在去往山顶，云游曾经住过的木屋路上，启明和他们讲了事情的缘由。

堂庭山上白猿本就猖獗，后来大概是劫了一批运输的武器，更加无法无天。因而冒险穿过招摇山打算走水路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狌狌偶尔会用石头引路，带迷路的人出山，但毕竟是少数。发现吃了狌狌肉能走出招摇山的是两个猎人，被困在山中许多天，捉到一只狌狌下了肚，第二天就走出了山。

之后屡试不爽。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山这边的招摇城和那边的渔村，人们为了穿山，开始大肆捕猎狌狌。

一时间，狌狌的数量急剧减少。

而这时人们又发现，吃狌狌肉也不是长久之计，只会维持一段时间在山中不迷路。于是人们开始贩卖，将肉高价卖给准备穿山的人。在没有现成的狌狌肉时，商家就会再上山捕杀。

狌狌虽然胆小，跑的又快，但很容易就被捉到。猎人在山上放置了很多鼠夹，被夹住的小狌狌根本跑不了，只能等死。

而后就是一个多月前，准确说是四十二天前，上山回收鼠夹和狌狌的猎人正好遇到了正在解救狌狌的启元和启星。猎人以为他们是来抢猎物的，双方动起手来。

启元和启星都不善武力，事实上，狌狌一族本就不善武力，只有少数和启光一伙的才好打斗。

最后二人死在猎人的刀下，他们死后变回了狌狌原形，猎人才知道，有的狌狌是能变成人的模样的。

他们的尸体被猎人带走，也是从那时起，启光带领狌狌一族开始入侵人类的城市，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夺回同胞的尸体。

启明在父亲和二哥的坟前跪下，伏身磕头。他们没有直接去山顶的小木屋，而是先去了山阴墓地。

狌狌一族代代都葬身于此，生于招摇山，死后肉身亦要回归招摇山。

只是他们不能离开招摇山太远，每次都要整个族群出动，在招摇山和人类城市之间排上一条长龙，防止进城的族人找不到回来的路。他们每次只会出现很短一段时间，每次也只能找回两三只被抓走的同伴。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应该和山下的人类和平相处，才能解决彼此的问题。”鬼歌说。

启明面露苦笑，“哪里是我们不愿意和平相处，人们一见了我们就杀，现在东边城里的人都跑到西边去了，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云游想起万子龙说，西边渔村里集结了一伙人，要上山攻打狌狌一族。再这样下去，狌狌族的确很危险。

“那厉捕头呢？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鬼歌问。

启明一下子没想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鬼歌身上的黑色斗篷，想起了斗篷下暗红色的紧身衣服，道：“他啊，他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然后就和他的同伴去了西边，再也没回来了。”

从墓地返回山顶住处，当年一家五口温馨的小木屋已经不在了，屋门前的积雪上只有一些脚印，十足的荒凉。

启光不住在这里了，他和好武斗的一些族人住在一起，研究下一次的搜寻路线。

这莽莽山顶，只剩了启明一人。

夜幕之下向西边眺望，可以远远看到苍茫的大海，一望无际。天上地下都是一片寂静，东边的招摇城中，只亮着点点灯火，比这夜空中的星光都少。

西边的山脚下，也逐渐亮起一些火苗。山脚下不远处就是海边，渔村就坐落在海滩之上，整齐的一排排小房子。

山脚下有些吵嚷之声，太远了听不分明。身后也有些喧嚣，似乎是有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丛林。

“启明！快跑！往东边跑！下山去！”声音十分熟悉，以很快的速度靠近上来。看到云游和鬼歌的时候，启光还有些怔愣，但很快就拉起启明的手，“快跑！西边失火了！很快就会烧上来！”

三人急忙朝山下看，方才看见的一团团小火苗正在蔓延，随着东风速度极快。这冬天虽然满地都是积雪，但树枝干枯，极易被引燃，加上山脚下的人不断向山上投掷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