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妹子！你家后厨竟然会失火？”青年掀开布帘，只探了个头进去，只见得满室黑烟。黑烟中似乎有两个身影，左窜又跳，倒不像是在救火的样子。

两个追逐打闹的小伙计听见喊声霎时停住了动作，才终于想起来误了正事，这一停下来才发觉，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不过，燕祺一时想不起来，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竟然叫老板娘云游妹子？

随后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领子忽然一紧，燕祺便被人提着后衣领子扔出了厨房。

店中顾客已经散尽，剩了满室狼藉。一个高出自己一头的身影从黑烟中走出，手中同样的姿势拎着满脸疑惑小八，一甩，冲着燕祺就扔了过来。

燕祺一声惨叫，被小八扑倒在了地上。

“小七，你们家老板娘呢？”青年又问，燕祺勉强错开被小八压着的头，这才看清，来者乃是和自己老板娘齐名的穷奇。

“穷奇大爷！你怎么来了！”身为山妖之王的穷奇，其忙碌程度不亚于皇宫中的帝王。有的妖怪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得一回，燕祺也是跟了老板娘之后才有幸结识了这位“大人物”的。

“又来找老板娘吗？”燕祺立刻掀了小八，像只小哈巴狗一样凑过去，就差甩出尾巴摇啊摇了。小八拍拍身上的土，追问了他好几遍那是谁燕祺都没搭理她。

“对啊，她人呢？”穷奇眉飞色舞，他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小伙计。

“她去招摇山了，和京城的捕头一块去找人。”燕祺说。

“招摇山？”穷奇眉头皱起，拳头抵着下巴，“最近招摇山不太平啊……”说着便抬步走了出去。燕祺跟在后面问他要去哪里，他也没有回答，几步就走出了燕祺的视线。

“七哥哥！”小八再次气急，一脚狠狠踩在燕祺脚上，把他拉回现实，抱着肿起的脚鬼哭狼嚎。“那人到底是谁啊！他来了你都不理我！”

燕祺抱着脚蹦回店里，痛苦万分。“那是你穷奇大爷！哎哟我的脚啊……那可是山妖之王，我的毕生偶像！”

苍山暮雪，几点寒鸦。狌狌族的速度极快，方一入山，瞬间就没了声息。没有了树叶的遮盖，棕黑色的树木显得稀疏荒凉。

骑马上山，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早就跟丢了狌狌族的人，干脆也不再着急，反正这整座山都是狌狌。

鬼歌让万子龙带着石田，先在山上大致搜寻一下厉捕头的下落，晚一点在山顶集合，他则和云游一起，打算直接去狌狌的住处。

云游说，狌狌也是不能离开招摇山的，所以他们才会那样急着赶回来。

鬼歌有些好奇，“在堂庭山被白猿打劫时，你也说白猿不能离开自己的地界，那么他们离开了，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

“会饿死啊。”云游说的风轻云淡。

鬼歌满头问号，“为什么会饿死？”

“狌狌从出生开始就吃山上一种叫迷谷树的果实，因而能在这迷途山中不迷路。但相反的，一旦出了招摇山，他们就会迷路，找不到食物。就算是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吃，只会活活饿死。”

“那白猿呢？他们既然不出山，抢人类的财宝又有什么用？”

“白猿是白猿，和狌狌不一样。白猿争强好胜，他们并不是不能出山，而是固守着自己的地界。他们抢路过之人的东西，纯粹是因为好奇。”

鬼歌听了满头黑线，妖怪的世界太复杂，他无法理解！

骑马到半山处，山路愈发陡峭，两人共骑一匹马太过危险，索性双双下了马，让马儿在这里等待，他们徒步上山。

山中几乎没有人迹，地上的积雪松松软软，每踩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没到脚踝的印子。山上树木种类繁多，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迷谷。

迷谷的果实是黑色的，形状大小都和板栗相似，也有坚硬的外壳。一年四季都能结果，越靠近山顶的地方，树上果实越多，远看黑压压的一片。

迷谷树很低矮，树干刚刚高过成年人，长得像普通树木那样高的少之又少。云游在树下穿梭还很轻松，鬼歌身材高大，时不时就会被树枝给刮了斗笠，还没走多远，斗笠就掉了好几次了。

云游偶尔回头看他，头发也被刮乱了，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好放声笑出来，只好说，“一会儿有了空地，我给你重扎一下头发吧。”

鬼歌有些抱歉的笑笑，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又拨乱了一些。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这招摇山中只有狌狌一个种族和一些食草性动物，却传出了诡异的鸣叫声。声音就来自不远处，云游和鬼歌互看了一眼，鬼歌绕到了云游前头，护着她小心寻找叫声的来源。

这叫声断断续续，凄凄惨惨，在越发深黑的天幕下尤其瘆人。

最终两人在密林中找到了，一只被鼠夹夹住脚的狌狌。

这是一只没有变成人类样子的狌狌的，看起来像只小猴子，棕色的毛，大大的眼睛。对于胳膊腿都只有人类一半粗细的狌狌来说，鼠夹的力道大得几乎夹断他的骨头。

被夹住的脚上流了很多血，染红了一片白色雪地，腿上的毛也被血液沾黏在一起，冷风一吹，冻成了一条一条的。

狌狌看见鬼歌，一个高大又陌生的人出现，想要逃跑，拖着沉重的鼠夹又跑不动，只能更加无助的惨叫，声音越来越大，眼看就有要招来同伴的趋势。

鬼歌身体徒然一僵，想上前帮他拿掉鼠夹，狌狌只顾着害怕躲闪，在鬼歌手上抓出了几条红印子。

“你这样只会事倍功半。”云游追上他，手里抓着一些迷谷果实，蹲在狌狌身边，在他面前捏碎了坚硬的外壳，剥出里面白色的果肉，递到狌狌面前。

几颗食物的贿赂之后，狌狌总算安静了下来，不再害怕他们，只是在鬼歌拔出鼠夹时疼得叫了几声。

其间鬼歌一直单膝蹲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狌狌，脸颊上似有一团迷之红晕。

云游有些好奇，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