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诀？没什么秘诀啊。”冯破北道，“其实那北魏铁甲军的确厉害，但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只要我们有类似常公子这样的宝马，抓住魏军的缺点，专攻其缺点，打败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

常夜听得好笑，心想这家伙牛皮吹得真是跟打鼓一样。

“那将军说说，北魏铁甲军缺点是什么？”常夜上了马和冯破北两马并行。

“北魏铁甲军属于重甲骑兵，每名骑兵身上的甲胄至少六十斤，再加上马身上的甲胄，一共差不多一百多斤，等于是一匹马上骑两个人。”冯破北娓娓道，“重甲的好处当然很明显，对方军阵中无论是弩，还是长弓，射出来的箭矢基本上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所以，北魏铁甲军冲锋起来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但是，优点背后就是缺点。如此重的甲胄让马根本跑不快，也跑不久。但凡超过一个时辰，就需要更换马匹，而战场上更换马匹是很麻烦的，也是很危险的。所以，北魏铁甲军虽是骑兵但却是喜欢阵地战，排好阵型然后对冲。北魏铁甲阵冲锋起来的确厉害，但是太过笨重，很难掉头。如果末将有如常公子六七分成色的马就可以建一支轻骑兵，然后和北魏铁甲对冲，冲到两军相距三十步，突然向两边分开，利用我们的速度插到魏军的两翼和身后，对他们进行打击。是一点一点，一层一层耗杀他们，让他们想打打不到，想追追不上。”

常夜是听得眼前一亮，忙道：“这是游击战术啊！”

冯破北一惊，道：“对，常公子说的对，就是游击。我以游击对阵地，以轻骑对重甲，必胜之！”

“将军有如此好的战术，如何不提出来，我大泽可是富足的很。”常夜道。

“我一个小小的八品校尉能提给谁？”冯破北突然气道，“大泽是富足，可是我大泽将士却是最穷困的。三十年平和，谁也不会想着如何去打仗，更不会想要去和北魏对冲。其实，这北魏铁甲军的缺点也不仅仅是我知道，但凡从军入伍见过北魏铁甲军的多少都能说出个一二。”

常夜见冯破北也才三十来岁年纪，应该不可能和北魏铁甲军打过交道才对，便问道：“冯将军见过北魏铁甲军？”

“末将倒是没机会见过，不过末将的祖父倒是见过，也曾经和他们交过手，均都是吃过大亏的。这些北魏铁甲军的，末将都是从祖父哪里知道的。”冯破北道。

常夜点点头，又奇道：“那这北魏铁甲军的缺点这么明显，几乎人人都知道，为何没人能够克制住他们呢？就如同刚刚将军你说的方法，为何没人用呢？”

“这个原因比较复杂，一来没有如公子骑乘的远胜过北魏的宝马，这游击战术就根本打不出来。二则，和北魏打仗，向来都是他们占主动，战场在哪来及怎么打都是他们决定的。”冯破北突然顿了一下，道，“说到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北魏行军打仗的水平就是高超。而且，人家北魏还专门有一个教导学生如何行军打仗的书院，名为琅琊兵府。天下十大战将七个是北魏的，七个中有五个都是出自这琅琊兵府。”

常夜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北魏的军事水平高的事情了。不过的确，在这个时代一个国家竟然能建立一座专门的军事学校，着实是惊人之举，这也说明军人在北魏的社会地位之高。所以，人家北魏军事人才济济，军事水平高，那也是应该的。奈何财力不济，否则，北魏统一天下那必然的事情。

这一路上和冯破北聊些行军打仗的事情，常夜又学到了很多。和冯破北聊与常夜和赵器聊是不一样的，赵器更加擅长后勤支援及守城防备，而冯破北则主要是具体的打仗的战术。

常夜发现眼前这八品的校尉倒是个挺不错的人，聊得来，也挺有想法的，并不是他印象中的大泽军中都是拉不开两石弓的大肚子军官。

“冯将军年轻有为倒是军中难得的人才呢！”常夜试探性的问道，“都说但凡有能力的年轻人都不会呆在军中，为何将军却能守在军营中呢？”

冯破北听得一愣，略微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祖上本不是大泽人，祖父原本是东晋的参军，后被迫害逃到了大泽。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家，入仕是不可能的，也只好入了伍。还好兴得赵将军赏识，一路提携，末将好歹混了个八品的校尉。”

常夜听得不禁点头，忽然他醒悟了什么。

这么说，冯破北也算是赵甫的爱将了。赵甫之所以给常夜两千骑兵，并且由冯破北带队，并不是骑兵不如步兵作用大这么简单，而是想让冯破北关键时刻护着赵器。

常夜心中不禁摇头，这人啊，任何时候都是有私心的。还有，说明赵甫打心里并不看好潼关的防守，甚至也包括长安。说不定，冯破北的任务还有护着赵器略过长安往西而去。

常夜也只是想想，心中揣摩而已，并不会说出来。这种事情，就算说出来，别人也是不会认的。

差不到将近傍晚时分，常夜领着骑兵抵达了潼关镇。潼关镇里已是空空荡荡，四五里外的潼关已经连续厮杀了五日，镇子里的人早就跑完了。常夜心想，如此也好，这么多房子都空着，正好方便赵器明日过来建立战地医院。

穿过潼关镇之后，常夜便听到前方关隘里喊杀声越来越响亮，这一日的攻防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常夜和冯破北示意了一下，然后催马加速往关隘而去。

常夜发现有些不对劲，关隘里面怎么会有人厮杀呢？难不成破了？

潼关十分高大的城门巷道里上百人混在一起厮杀，一看便就知道，这些人是想从里面打开城门。还好，这城门巷道里早就充满了大腿粗的拒马，就算打开了城门，骑兵一时半会也是冲不进来的。但是，城门一旦打开，那就关不上了。

关隘外魏军轮番冲击这潼关主城，喊杀声震天。关隘内，从主城向南便是绵延数十里的十二连城。十二连城前面就是又深又陡的禁沟，禁沟里有水，虽不深，但是却阻碍了大型攻城器械的展开。就算是魏军不用器械，之用云梯之类的攀爬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禁沟的存在使得士兵接近城墙的速度极其缓慢，也就很容易变成守军弓箭的活靶子。

魏军要想绕过潼关主城从十二连城进入关中比登天还难，所以展开器械攻打主城为主，同时派人从十二连城偷袭，试图翻上十二连城后从主城内打开大门为辅。

魏军的主攻在主城，自然泽军防守的重心也在主城。而十二连城方向只是依托地形放了少量的守军，所以，难免让魏军翻上来许多偷袭的。这些偷袭的上了城并不和城上的守军厮杀，跳下来快速向着主城方向就跑，试图在那里汇合打开大门。

兴许是连续大战了五日人员已经疲惫至极，再加上魏军早已熟悉了地形，这一日从十二连城方向翻过来了几百名魏军，陆陆续续向着主城门巷道杀了过来。

主城方向魏军突然加派两轮的人合二为一进行猛攻，导致主城楼上防守吃紧，根本无暇分出太多人力用于城内突如其来的防守。

眼看着城门巷道里魏军越聚越多，完全包围了城下防守的泽军，常夜正巧带着两千骑兵催马杀到。

骑兵虽不善步战，但跳将下来也是两千人，包圆了几百人就是一顿砍瓜切菜，瞬间就消灭了偷袭的魏军。

冯破北命令五百骑兵骑马上城楼，然后从主楼方向往十二连城方向骑马巡逻，每城一队骑兵遇见魏军直击冲杀。

对于北魏铁甲军，大泽的骑兵是想都不敢想与他们对冲的，但是对于翻上城头的零零散散的北魏步兵，骑兵冲过去就如砍西瓜一样轻松而兴奋。

防守的大泽士兵忽见城头上呼啦啦从天而降了一群骑兵，砍瓜切菜一般将城头上的魏军挑落到城下摔死，便“轰”的一声欢呼开来，整个人都为之精神一震。

魏军忽见十二连城方向偷袭的计划失败，赶忙鸣金收兵撤了主城正面的进攻，因为主城正面的进攻损伤太大，根据现在潼关守军的人数，一日之内也根本不可能攻的下来。接下来，还依然是轮番进行消耗防守为主，只要防守稍微有些疏漏，凭借着巨大的人力优势就会一举拿下潼关。

但无论魏泽，对于双方来说，时间都是致命的要素。

渐渐的喊杀声消退了下去，黄河边，秦岭下，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残阳如血，城上城下到处都是瘫坐在地的士兵。又是整整一日的厮杀，整个潼关要塞，无一人不是气力衰竭，体力耗尽。

常夜顾不得向郭行复命，忙让人先卸了馒头糕点等吃食，然后爬上城楼大声喝道：“兄弟们，我从长安带来了白面馒头，今晚加餐！”

常夜以为这一声吼，定然是掌声雷动，欢呼一片，谁成想竟然是雅雀一片。众人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却赖得开口，更懒得抬手。

这不禁有些尴尬，但常夜脸皮厚，他顿了顿，又大声吼道：“自明日起，一日三餐白面馒头，白天打仗，晚上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只要潼关城守得一天，我们就天天吃肉喝酒。”

多少天没有碰过油荤了？这连续五日的大战早已经将所有人肚子里为数不多的油脂给刮得干干净净了，一提到有酒有肉能不兴奋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有人终是忍不住问道。

“我乃敦煌常夜，在下从长安请了专门的厨子给大家做好吃的，明日就到。大家白日里拼命打魏军，晚上我们吃肉喝酒。只要潼关守得一日，我们就天天吃肉喝酒！”常夜再一次大声重复道。

渐渐的下面开始轰动了起来。

“他就是那常夜，常小神？”

“石烛就是他发明的。”

“不过这仗听说也是由他而起的啊，他竟然亲自到前线来了。”

“听说他富可敌国呢，他说有酒有肉，定是不会唬人呢！”

常夜趁着众人议论纷纷，忙叫人抬了馒头糕点分给大家。众人经常夜这么一激励，便忽然长了精神，见了白面馒头都纷纷抢了起来。

馒头自然是冻得硬邦邦了，但又有何关系，众人拿了馒头就找火去烤了，玩命一天能吃上白面馒头比什么都好，要是能再来碗酒那就更美了！至于肉么，一般都是不敢想的！

郭行没想到常夜竟然带了一大堆馒头回来，众将士自从那日晚上吃完白面的馒头后，到今日都是吃难以下咽的麸饼的。再这样下去，不是被魏军打死，就是被这麸饼噎死。

议事厅里，众将领见到白花花的馒头都管顾不得了，各自拿了馒头，有的放火上烤着，有的放热水中泡着，都按着最快的方式吃起来。

众人边吃边听着常夜的汇报。

郭行刚刚见过了冯破北知道常夜带回了两千骑兵，也是他们刚刚解决了关隘下偷袭的魏军。

当常夜又道自己带回了五万支箭的时候，众将领一下子都惊了，尤其是车震更是冲过来激动不已的拍着常夜的肩膀道：“常公子竟然能筹到五万支箭？在下太佩服了，要知道魏军偷袭十二连城方向，那边太吃箭了，这五万支太及时了！”

郭行自然也是吃惊不已，他想不到常夜不但能从赵甫那里挖到两千骑兵，而且还搞来五万支箭，实在出人意料。要知道赵甫这人是很独的，对自己的地盘护的很紧，是寸土不让的，在大泽军中也是出了名的。

常夜将此次长安之行带回来的物资，和自己的打算一一和众人进行了汇报。

他从长安请了厨子过来给将士们做饭，白天蒸馒头，晚上煮肉，酒水还运了两万坛过来，都会陆陆续续抵达。还有说书的、唱戏的。

众人包括郭行、冯破北等都是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无论是现在，还是三十年前，无论是大泽，还是东晋、北魏，都没听说过白天打战，晚上吃肉喝酒，还能听书、看戏。这特么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别说防守半个月，半年也行啊。

但是大家细细一想，又不免觉得有些荒唐，这哪里像个打战的样子嘛！

郭行自然也是疑惑不已，常夜笑道：“如今士气低落，在下这样做其实很简单也很明显就是要一方面提升我们的士气，另一方面打击魏军的士气，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这边有吃有喝，还有书听戏看，随便他们打，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战时禁酒，这可是军纪。”有人疑惑道。

“在下自然明白，但此一战比不得其他战役输了可以再来，此战无论对于我们个人还是我大泽国，都是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不要拘泥于规矩。”常夜道，“只要对防守有利，我们就可以做，至于禁酒令以后再说。打了一天的仗，来碗酒对士兵们的放松有着极大的好处。当然，酒水也是要管制的，每人每天最多两碗酒。”

拼死拼活了一天，众人谁不想现在就来碗酒喝喝，所以对于常夜的提议也只是随口质疑了一句，然后便表示了默许。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的很，此一战大概率是守不住的，因为如此伤亡顶多再过七八天就会顶不住了。既然都要死了，那还管特么的禁酒令作甚？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常夜离开两日，潼关防守又死伤了一千多人，其中死亡两百零三人，重伤三百六十人。总体上来说死伤率较前三日反而有所下降，这是因为大泽军人都没有打过仗，第一次打仗自然经验不足，死伤率较高。但是，经过头三日的考验将士们也都有了经验，死伤情况也自然有所好转。

但是，就算如此，每日几百人的消耗也是十分可怕的。整个潼关的防守再少也得七八千人，若是低于这个数字，就会出现明显的漏洞。而城防就怕漏洞，一旦被攻方抓住那就会瞬间瓦解守方的优势，破城也同样只是瞬间的事。

实际上郭行这两日发现一个问题，北魏在攻打潼关主城的时候并没有尽全力，除了今日午后的这次两番人马合一番的进攻外，其余时间都是按部就班地控制着人数轮番进攻，明显是在进行消耗战。

北魏的铁甲骑兵是出了名的重甲骑兵，是北魏的冲锋利器，在世人的心中说到北魏就会想到铁甲军。但实际上北魏的步兵也是实力超级强悍的，尤其是其攻城的能力。北魏的琅琊兵府不仅仅是教授军事知识的学校，也是研究和发明各项军事器械的地方。而琅琊兵府尤其擅长发明制作攻城的器械，其发明的连环云梯、临冲车等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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