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鑫竟然走了，离过年还剩不到半个月他竟然要回北魏去。

其实慕磊也是很想让慕鑫提前回去的，毕竟北魏那边的生意这么长时间没人主事不行，而且对于北魏那边的信息掌控还是十分重要的。但是，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又不好意思让慕鑫提前回去。就算慕鑫没意见，老母亲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是，没想到慕鑫竟然自己提出来要提前回去北魏。因为他觉得年底都是总结上一年，开启下一年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回北魏掌控着，该活动就活动，别真的让人把北魏的生意给封了。

慕磊自然是十分同意慕鑫的看法，两个人好好做了做老母亲的工作，然后就让慕鑫加急回云州去了。

而常夜这边却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他生怕来了一道圣旨要给他赐婚。当然，他没等来圣旨，却等了他最不想要的噩耗。

慕鑫离开不过十来日，就传来了消息，惊天的消息。

“不是说只赔款就好了么？”常夜简直不敢相信的问道。

“是，先前老二说的的确是北魏那边有想让我们赔款的想法。兴许是北魏朝堂上又发生了变化，竟然要求毁了石脂炼化作坊，交出常夜。”慕磊道。

“这只是借口吧？”常夜思索道，“兴许是北魏知道了什么信息，便觉得只要些赔款实在是太便宜大泽了，便打出交人毁坊的口号。”

“的确是个借口，从北魏发回来的信息看，他们已经准备动兵了。”慕磊道。

“竟然这么快！”常夜听得一惊。

“老夫要进宫将此消息禀告给皇上。”慕磊道。

常夜听得一愣，忙奇道：“这慕氏的消息应属商业上的信息，也要禀告给皇上？这军事上的变化，应该枢密院会第一时间掌握才对。”

慕磊略微楞了一下，便轻轻道：“其实，整个大泽国对外的信息来源主要都是慕氏商行负责。”

常夜听得一惊，忙道：“先生的意思？”

慕磊点点头，道：“如今，想来也没必要对小夜保密。其实，我慕氏商行除了为朝廷做生意，另一个职责便是打探消息。我们慕氏商行实际上属于皇城司，老夫也是皇城司提举。实际上，各国都有类似的人分布在其他国家。比如东晋喜欢在青楼里埋人打探消息，北魏喜欢在酒坊酒楼里埋人，而我大泽则是我慕氏商行。其实各国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觉得没必要深究而已，毕竟这么多年都无战事。”

“另外，我慕氏都有人质在魏晋两国，他们对我们也是实时监视着，料我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慕磊持续道。

常夜听得若有所悟，他想难怪这慕氏的信息传递的如此神速了，原以为是用来经商做生意的。原来，这慕氏竟是个半公开的间谍组织。

“先生可否先不要进宫？”常夜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此天大的消息耽误不得呢。”慕磊道。

“先生可否容我半个时辰？”常夜道。

“小夜想做什么？”慕磊奇道。

“救自己。”常夜道。

“救自己？还没到哪个地步吧？”慕磊道。

常夜摇摇头道：“不，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北魏真的起兵，皇上及朝廷上下不会为了我区区一个常夜而和北魏兵戎相见。定然会把我交出去。”

慕磊听得不禁点点头，然后不无忧郁道：“小夜要如何做？”

“先生容我半个时辰，我要写一份新的折子呈上去，在皇上知道北魏的信息之前呈上去。”常夜道。

“折子上写什么？”慕磊奇道。

“写明年后年，及未来五年这石脂炼化生意的计划，告诉皇上，告诉朝廷上下。”常夜道。

“就这些？皇上及朝廷上下就不会将你交出去？”慕磊道。

“先生应该知道，为何先前在下拼命建设炼化作坊，拼命开发新产品，为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利润做上去。要让皇上，让朝廷上下都看到这石脂的价值。”常夜道。

“老夫看的出来，小夜这一招也是为了保命。”慕磊道。

“但这还不够，还要让朝廷的进项更大，大到让人无法拒绝，大到不忍舍弃的程度。”常夜冷冷道，“这天下没有多少是钱解决不了的，唯有钱不够。”

慕磊知道常夜要做什么，要在那折子上写些什么，但他摇摇头道：“钱再多，也要有命花。如果北魏真的打来，老夫建议小夜还是尽速离开敦煌才对。”

常夜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慕磊的话是有道理的，没有命再多的钱都是白瞎。其实，他在将这石脂炼化计划呈给皇上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各种可能了，今天的这种结果他也是预测过的。只是，他没想到真的会发生。

其实，常夜是在赌，就如同前世做期货投机一样。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背，竟然又输了。

是不是一切都晚了？常夜忽然想起了那个黎明时分的大厦。

“不，我不能走，不能逃。”常夜摇摇头道，“这样也会连累了慕氏。”

“放心吧，我慕氏经营这许多年，就算连累也不会伤及根本。一来我慕氏族人分散各国，二来皇上还要依赖我慕氏经商做生意呢。”慕磊自信道，“走吧小夜，你拿着一百多万贯去哪里不行，而且凭借你的能力，到任何地方都可以飞黄腾达，只要你愿意。”

“不，还不到逃跑的地步。”常夜仿佛自言自语道，“容我半个时辰，还得赌一把，我就不信前世今生，我就真的这么背。”

落日西垂，站在空旷无人的皇城内根本看不到敦煌八景之一的夕照双金。不但看不到这夕照双金，其实敦煌城内的街景也都看不到，因为皇城的墙太高，高的都快要入天际了。

夕光斜斜照下来，偌大的皇城内并没有夕光弥漫的景象，而是被一片巨大的城墙的阴影覆盖着。常夜和慕磊二人脚步匆匆，他们向着御书房而去。

距离御书房还有一小段路的距离，常夜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奔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大太监郭四。

“哎呦，正要找你们呢，正好都来了。”郭四远远道。

“郭总管要去找我们？”慕磊道，“皇上召我们呢？”

郭四点点头道：“是呢，皇上急着召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常夜听得一惊，忙道：“有什么事么？”

郭四表情似乎有些严肃，他没有直接回答常夜的话，而是道：“快去吧，魏中书、郭将军等诸位大臣们都在呢。”

常、慕二人听得一惊，不禁相互之间对看了一眼。

从郭四的表情及言语来看，不是好事。诸位大臣都在，又要叫上他常、慕二人，那只有北魏的事了。

两个人跟着郭四急匆匆往御书房去。常夜心中是焦急不已，他本想在皇上得知北魏欲起兵之前呈上他的折子，让皇上及朝廷上下对这石脂的价值有个先入为主的认知，却不曾想这北魏的消息来的这么快，竟然比慕磊这边的还快。

而慕磊也是感到奇怪，他的信息并没有传出去啊，为何皇上提前知道了呢？

御书房里，秦王李岩、中书令魏之焕，大将军郭行，以及户部、兵部等诸多大臣都在。常夜一看，心中便是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皇上见二人这么快就来了，有些惊讶道：“如何来的这么快？”

“回禀陛下，臣本有急事禀告，正巧碰上了郭总管。”慕磊道。

“你呢？”皇上看着常夜问道。

“回陛下，学生重新核算了明年后年及未来几年这石脂炼化生意的新进项，写了个折子准备呈给陛下。”常夜道。

“明年，后年，未来几年！”皇上想笑，但又没笑出来。他道，“等把今年过了再说吧！”

“郭公，”皇上看向郭行道，“你来说说吧。”

然而未等郭行说话，常夜忙双手递着折子道：“皇上，可否看了学生的折子再议边关的事？”

皇上听得一惊，道：“你如何知道是边关的事？”

“枢密院、兵部等诸位大臣都在，皇上又急着召见慕先生和学生，如此，也应该只有一件事，并不难猜。其实，不知皇上还记得否，当初学生和慕先生向皇上递呈石脂炼化计划时已经预测过。”常夜道。

皇上不禁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当初也是在这云梦斋里常夜是如何和他说的。其实，当初也并不是常夜牵强附会的对策打动了自己，而是那算得清清楚楚的账，那四五百万贯的进项实实在在打动了自己。

对于北魏的反应皇上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和常夜一样，没想到会真的发展到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关掉，把蜡烛的生意还给北魏就是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几百万不要也罢。

其实，皇上也是在赌。

而无论何时何地，谁又不是在赌呢？区别也许仅仅只是，赌资不同罢了！

常夜的赌资不是钱，是命，他的性命。这个世界上，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性命应该是最后的，也是最大的资产了吧。

而皇上觉得自己的赌资仅仅是这每年四五百万贯的进项，他如今有些为难，因为这赌资着实有点大了，等于是再造了一个大泽国。他有点舍不得就这样将嘴里的肉给吐出来，但是，面对北魏的铁甲骑兵，他又能如何呢？

见皇上未有说话，常夜又道：“皇上，可否先看完学生的折子？”

皇上轻轻的摆手，道：“折子朕就不看了，你就直接说吧。也用不着瞒着了，连北魏都知道了，何苦瞒着自家的大臣呢！”

“皇上，秦王爷，诸位相公，”常夜拱手道，“这石脂炼化出来的石烛、煤油以及烛台等今年不足一年的情况下带给我大泽朝廷净利润四百一十多万贯。”

“喔！”的一声，在场的诸位大臣们已经炸了锅。

“四百一十多万贯？”众人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自然私下里也隐隐知道这市面上的石烛煤油等其实和朝廷有关，也能想见这生意一定会给朝廷带来巨大的利润。但是，谁人能料到竟是如此巨大的金额呢？要知道大泽国整各朝廷一年的收入也才四百多万而已，这等于是再生了一个大泽呢！

皇上看着众人吃惊而夸张的表情，实际上，众人越是吃惊越是夸张，皇上内心越是煎熬，这都是他皇家的钱啊！

“那，加上这一项的，我大泽今年的进项岂不是一举超过了北魏了？”中书令魏之焕忽然看着户部尚书章时重问道。

“的确如此，户部已经拟好了今年的账目，还没来得及呈给魏中书。”章时重道。

“所以，前几日皇上要求户部和吏部上涨各级官员的俸禄。”常夜立马不失时机的说道。

众人一听，便似乎立马醒悟了过来，都不禁纷纷暗道，难怪皇上无缘无故大手笔给所有的官员涨薪呢！

“而这只是今年不足一年的时间，如若明年继续扩大产能，预计带给朝廷的净利润约为”常夜忽然停了一停，看了一眼众人。见众人都极其认真的看着自己，等着接下来出来的数字。

“八百万贯！”

“八百万？”不仅仅是众位大臣，连皇上，甚至慕磊都是吃惊不已，嘴巴张的老大。慕磊知道常夜那折子上的大致内容，但具体的数字却并不知道。

“如果，”常夜未等众人的惊讶消化下去，又接着道，“我们能够抵御住来自北魏的威胁，甚至他们的进攻，我们生产的石烛、煤油、烛台等就可以卖往北魏。那一年带给朝廷的净利润定会超过，一千万贯！”

“多少？”皇上不禁起身问道。

“一千万贯。”常夜拱手道，“至少一千万贯。”

云梦斋里像水开了似的，咕噜噜响成了一片。

其他人对这天下各国的收支情况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但是中书令魏之焕和户部尚书章时重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知道，这一千万贯意味这什么。

“一千万贯啊！加上原先每年的四百多万贯，就是一千四百多万贯啊，直接就超过了天下第一财力大国东晋的一千三百万贯，雄踞天下第一啊！”魏之焕不禁满面笑容，激动不已，仿佛那一千四百万贯已经入了国库一般。

皇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字比先前常夜呈上的折子上的四五百万贯可是翻了一番还不止呢！但是，原先的计划毕竟只计算了石烛，而没有预计到煤油和烛台等。如果再加上这些，另外再加上北魏的市场，似乎一千万也是合理的，毕竟今年一年不到就进了四百多万呢！

但是，北魏的市场怎么可能呢？

“先不说北魏寇边的事，单说这生意，我们的石烛和煤油等怎么可能卖到北魏呢？他定然不会打开边境让这些货物进去的啊？”皇上不禁质疑道。

“皇上，不说别的，单说这石烛。这石烛相较北魏的白蜡烛，无论是时间，还是亮度，都是一支抵得上两支。花相同的钱，以前买一支，如今买两支，而且更加明亮，谁不会想尽办法去买呢？”常夜环顾众人不禁问道。

众人听得不禁点点头，因为道理很简单。

“北魏占天下八十一郡中的二十七郡，边境线漫长，就算把北魏所有的兵士官宦全部放到边境线上，每十丈站一个人，那也是不够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凡有巨大的利益，必定会有人越过边境走私货物。因此，甚至根本用不着我慕氏商行，这货物就会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北魏。”常夜道，“老百姓都是很实在的，一日里也就挣得一百文钱，若两三日就能省出二十文来，谁不愿意呢？而可以想见，走私这石烛到北魏贩卖肯定更是利润丰厚。”

众人一听似乎很有道理。

慕磊又忙道：“今年我慕氏也的确没有将石烛等贩运往北魏，而且还对货物的分销进行严格的管理，以防被人偷偷运往北魏。但，就算如此，从北魏那边的传来的消息，这石烛等都已经零零星星出现在了边境的几个郡县。另外，这最近几个月才发出去的熏香烛台也已经在北魏的上层人士中迅速的流行起来。而且，因为买不到这烛台，而专门派人到长安来采购。甚至，这烛台在北魏都被人卖到了两三百两银子一盒，尤其是新出的烛台。”

两三百两银子一盒？众人不禁听得咂舌。

“酒香不怕巷子深！不用我们主动去卖，北魏的百姓会千方百计来买我们的石烛煤油的，北魏的士绅，甚至王公也都会想要我们的熏香烛台的。”常夜道。

众人听得不禁纷纷点头，似乎觉得就是这个道理，似乎觉得那一千万贯的进项马上就要来了。

一千万贯谁不想要？加上原先的四百多万便是一千四百多万贯，天下第一的财力啊！

虽然依旧是是国小民寡，但是有了这许多钱，一切都有可能呢！

可是，众人清楚的很，皇上更是清楚的很，眼前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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