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学乐团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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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夜转身关了门,对着众人笑道:“诸位仁兄为何发笑?”

肖路笑道:“我们刚刚在打赌隔壁范兄会不会自报名讳,竟是被曹兄赢了。”

常夜不解,问道:“为何要打这个赌?”

“常兄不知,”曹归道:“紫竹院最开始只隔壁范兄一人居住,我们都是后来的。我们四人初来时都如常兄一样去敲门拜访,四人中唯有宋兄拜访,范文中才自报了家门。我等只有点头吃闭门羹的份。”

众人听得不禁又哈哈一笑。

“宋兄,刚刚还说等你回来奏一曲来听,如何?”薛茂道。

“为何要等我回来,尔等个个不都精通乐器,何人不是高手,偏生让我出丑。”宋括道。

“宋兄这话说的着实该打啊,我等为了应付考核凑合会一两样乐器罢了,宋兄可不一样,吹拉弹打有那样你不会的?”肖路问道。

“我等会的曲子都不及宋兄十分之一,宋兄可不简单,不但会弹奏的曲子多不胜数,而且亦会自谱新曲。这敦煌城里几十家青楼妓馆哪家没有留下宋兄的曲谱啊?”曹归笑道。

宋括听得不禁有些洋洋自得,笑道:“雕虫小技而已,不还是留在了太初品。”

“宋兄也只是律学和算学没过,接下来多花点时间背背律法条例,律学通过自是没问题的。至于算学,隔壁范兄可是太素品少有的自选算学的人,建议宋兄向范兄多请教请教,说不定今年就可以升上太始呢!”肖路道。

宋括不屑道:“好了好了,去在下房内,在下前几日为紫苑轩的秋蝉小姐谱了一曲,不如让在下奏来各位品鉴品鉴。”

众人道一声好,忙跟着宋括去了他的房间。

常夜一进宋括的房间,不禁被里面放得满满当当的乐器给惊到了。什么古琴、古筝、琵琶、笛子、萧、鼓等都有,床上,柜子上,墙上,挂得满满当当。

常夜还在书案上看到了一把十分眼熟的乐器,二胡。

我去,竟然有二胡,这时候就有二胡了?常夜心中惊讶,不禁走过去拿了起来。

“常兄会这奚琴?”宋括不禁惊道,“会这奚琴的可是不太多呢,听说东晋等国是没有这乐器的。”

奚琴?想不到这二胡在这时代竟然叫奚琴。

“哪里会,只是看着好玩,拿起来看看。”常夜笑道。

“常兄会什么乐器啊?弹奏一曲可好?”宋括问道。

“这里的乐器,在下可是一样都不会呢!”常夜道。

“不会乐器?那常兄会谱曲么?”肖路问道。

“也不会。”常夜道。

“那常兄得抓紧学一样,否则音律科可就通不过了。”肖路道,“学乐器找宋兄啊,几乎没有他不会的。”

“在下也是会一样乐器的,可是这乐器敦煌城里也买不到啊。”常夜道。

“常兄放心,但凡能画出样子来的,在下都能找人给你做出来。”宋括拍胸脯道。

“当真?”常夜问道。

“哪还有假?你问问他们,但凡跟音律有关的事,有几件是我宋括办不了的?”宋括得意道。

其余三人都纷纷点头道那是那是。

常夜道:“那待在下绘制了图样在麻烦宋兄了。”

“好的,那就等常兄的图样了。”宋括道。

常夜环顾四周,不禁叹道:“宋兄屋内这许多乐器,简直可以组一个乐团了啊?”

“乐团?常兄是说宫廷内的燕乐么?”宋括道。

“燕乐?”常夜不懂燕乐是啥玩意,但估计不是他说的意思,道,“不太一样。在下说的乐团就是比如我们五人组个乐团,各自演奏一样乐器,比如奚琴、古筝、笛子等,各乐器相互配合,再加上人声,边演奏便唱歌。”

“这和青楼妓馆里不一样么?”肖路不禁问道。

“音乐歌曲不一样,唱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歌曲,唱市井黎民都能听得懂的直白话,唱世人都能学来唱的歌曲。”常夜道,“不是宫廷里,或者青楼里那些咿咿呀呀清新寡淡的曲子。”

“常兄说的可是比宋兄的还俗啊!宋兄写给青楼妓馆的曲子大多都是极俗的呢!”肖路笑道。

“别听肖兄胡说,在下谱的曲子可都是雅乐,只是被胡乱按上了俗不可耐的诗词而已。那金明楼的赵丝儿、绿苑的花媚娘自从把我的曲子按了个什么郎入裙下的诗词,在下直接就封杀了这两座楼子,再也不给他们谱曲了。”宋括道。

“在下说的不是那种俗,自然是正经的黎民百姓的日常言行举止,只是直白了些。”常夜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和他们解释好。

宋括听得惊奇,道:“歌曲音乐自然是要清雅,如何直白法?”

常夜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表达这一千多年后的歌曲是怎么回事,只好道:“总之,等你们听了就知道了。”

“那常兄何不现在就来一曲?”曹归立即提议道。

“等我的乐器制作好了吧,有了乐器边弹边唱效果较好。”常夜推辞道。

宋括自是对音乐比较执着,刚刚常夜的说法早就勾起了他的兴趣,忙道:“常兄不要推辞,清唱一段让我等也开开眼界,见识见识这通俗直白的歌曲是怎样的。”

常夜见推辞不掉,便道了声好。然后想了想唱什么歌,这初一上来太夸张了估计这几位老兄会受不了,还是来个舒缓一点的。他清了清嗓子,便唱到: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

敦煌,带不走的,只有你

……

常夜轻轻哼唱了一曲《成都》,当然,他把成都改成了敦煌,也只是唱了一半,后面就没有再唱下去了。

因为这已经够了,在场四人听得眼睛都不转了。常夜的歌曲戛然而止,四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这时代的古人哪里曾听过如此唱法的歌曲,歌词浅显直白,如同关起门来在家里和家人说家常话一般。唱法自然,如同低语轻言一般,但是声线又富于变化,曲调的高低差异也是巨大。和这时代的歌曲唱法比起来,简直犹如云泥一般。

四人过了好一会,方才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三日不知肉味,宋某今日方才知悉此何意也!”宋括不禁摇头叹道。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曹、肖、薛三人亦不禁纷纷点头赞叹。

“若是配上乐器边弹边唱,效果更好。”常夜道。

“那常兄赶紧把乐器的图样绘出来,我安排人抓紧时间做出来,届时我们要再见识一番配上乐器是何等令人震撼。”宋括道。

“我等一下就回去就画。”常夜道。

“不用等了,常兄还是回去绘图去吧。”宋括催促道。

“不是还没听宋兄弹奏新曲呢?”常夜道。

“听了常兄的歌曲,在下已经没有心情弹奏新曲了,急不可耐等常兄的新乐器呢。”宋括站起身来笑着要送大家出去,道,“想必常兄心中还有很多类似的歌曲,常兄所提组个乐团的事我可是当真了,曹兄、肖兄、薛兄意下如何?”

其余三人也都觉得好玩,便都笑道:“那自然是要组的。”

常夜本来只是打个比方,形容宋括的乐器多,没曾想大家伙却真的要他组个乐团。他想了想,反正在这书院里也无所事做,组个民乐团玩玩也好,要是顺便能挣两个钱则是更好了。

常夜便问了下各自擅长什么乐器。曹归对古筝、古琴还是很有研究的,肖路擅长琵琶,薛茂只会吹笛子**,宋括几乎是无所不会。但是这里只有他会奚琴,就是二胡。

因此,常夜就简单分了工,曹归古筝,肖路琵琶,薛茂笛子箫,宋括二胡及其他,常夜负责新乐器和演唱。

乐团的名字,五人想了七八个都不是很满意,宋括就道:“那干脆就如常兄所言,直白一点,就叫不一样,如何?”

众人一听便异口同声道:“好,就叫不一样乐团!太学乐团不一样!”

新乐团成立,众人自是激动不已,肖路提议打些酒来庆祝一番。倒是被最认真的宋括给拒绝了,他道让常兄先回去绘制新乐器,待乐器成了边饮酒边弹唱,且不乐乎!

回到房间,常夜先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将今日算学科的作业给做完了,然后铺上纸开始绘制他的乐器。

用毛笔绘制精细的线条对常夜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所以他灵机一动从曹归他们拿来的木炭里挑拣了几只木炭当炭笔来绘图。这硬笔的确用起来比软笔要顺手多了。

忙活了一晚上,反复画了好几张,最终方才得到一张自己比较满意的图样。图样上乐器的尺寸、材质等都一一标注地清清楚楚。

画完乐器,常夜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想着绘制个之前就一直想要的木制人偶来。这木制人偶有些点类似于咏春的木桩,但是更加拟人,上下肢的各主要关节都是可以活动的。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常夜还未起床,便听到有人敲门。

“常兄可起床?”

常夜一听,是宋括的声音,忙起床将宋括让了进来。

“宋兄何故这般早啊?”常夜边穿衣服边道。

“在下急不可耐想看常兄的新乐器呢,常兄可绘制好了?在下正好早点拿去让人制作,也能赶得上回来上早课。”宋括笑道。

常夜忙将昨夜绘制好的乐器图样拿给了宋括。

宋括接过图样,猛一看倒是和琵琶有些相像,但仔细再看还是区别很大的。

“吉他?”宋括念道,“倒是的确没见过,为何叫吉他呢?”

常夜一下被问倒了,他倒真的不知道为何叫吉他呢。

“啊……”常夜略微想了一下,便胡编了个理由道,“祝吉他人之意。”

“哦!好,在下这就去让人赶制。不过,这材质未必完全都有啊,比如这羊肠的琴弦就未必有。”宋括道。

“没事,有最好,没有就用蚕丝弦代替也行。不知做完需要多少钱?”常夜道。

“等做完再说,钱我先垫着。那行,在下先去了。”宋括说完便风一般去了。

这一日,上午讲诗词,下午是骑射。

上午的诗词让常夜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因为赵器告诉他讲诗词的博士先生名叫李白。

常夜不禁惊道:“李白,哪个李白?”

“哪个李白?全天下还敢有第二个李白么?自是号称诗仙的李白了。”赵器道。

诗仙李白?我去,诗仙李白成了我的老师了?常夜心道真是不枉走此一遭啊。但是这李白怎么就到书院里当了老师呢?

常夜忍不住问赵器道:“如何诗仙在敦煌书院里教书呢?”

“李先生原先也写了很多堪称神作的诗,但其名满天下,却因在东晋皇宫醉酒而成《惜酒罇空》一诗而成。此诗一出,天下文人三年内都莫敢作诗。”赵器道。

《惜酒罇空》?这是什么诗?没听过李白写过这首诗啊?莫非不是那位李白?常夜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赵器接着眉飞色舞道:“李先生自此便有诗仙一名,奈何先生性情放荡不羁,又好纵酒,所以无论其到东晋、北魏,抑或西蜀都不被重用。还好,我大泽慕先生之名特邀其入敦煌书院为六品博士,专门讲解诗词。不过可惜,先生自《惜酒罇空》之后再无传世佳作。这敦煌城里的青楼妓馆的小姐门都踏破了门槛想要求先生一诗,却都不得。也因此,都说先生已是酒多才空。”

听罢赵器的话,常夜就更是觉得此李白非彼李白了。

待讲诗词的先生入了课室,常夜仔细一看,讲台上方的先生是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穿一袭灰白色的长衫,虽然穿的也是干净整洁,但是一眼望去眉宇间却有些落魄的气息。

先生也不顾下方学生们的起立鞠躬,也不管课室里到了多少人。更不像讲经学的博士,还得点名画圈。他一进来便直接就开讲了。

“《诗品》不看也罢,毕竟是品评古人的。写诗写文章是写自己,写当下,永远是当下。当情之所至,便有感而发。模仿古人,拘泥规矩写不出好诗。如何不拘泥,我们就拿《惜酒罇空》这首诗来讲讲。”

“先生又来讲他的这首《惜酒罇空》了。”赵器不禁对着常夜窃窃私语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下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床头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云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钟鼓玉帛岂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死尽,唯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不就是《将进酒》么?也就是差了几个字而已。这不是李白,那是何人?

先生一口气站在上方将这首《惜酒罇空》诵了出来,声音高亢,抑扬顿挫。他自顾讲他的,也不管下面的人听与不听。

先生在上面讲得滔滔不绝,讲他作此诗时的心情,讲他如何不拘泥于诗词长短形式,讲他不羁中又暗藏工整。讲得口干舌燥,便自己去外面舀一碗茶水来喝。别的博士先生上课都带着助教,李白上课都是独来独往,从没有助教。而且,他从来都是两手空空,不带任何书籍材料。

觉得讲得差不多了,也不管时间到哪里了,便起身要离开。离开前又丢下一句话,道:“后日进行本学年结业考核,每人当场作诗一首。”

众人一听,边道:“先生,何题?”

“题目届时再说吧。考完试本学年的诗词科就算结束了,若有对诗词不解处,可以来找我,记得带壶好酒,最好是敦煌杏。”说完,便转身去了。

“哎呀,诗仙果真不一样啊,若是多些这样的先生就好了。”众人不禁纷纷笑道。

离正儿八经的上午下课时间估摸着还有半个来时辰,见课室里众人都纷纷散去,常夜便也离开了课室。他想拿着昨晚画的人偶图样找个做家具的铺子定制一个人偶。

做木活的铺子工坊全部都在城东,靠腿走,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等常夜回到书院早就过了用点心的时间。奈何口袋里空空,没有钱买吃的,也只好空着肚子。

今日定制人偶也都是没付定金,还好木作坊的老板最终认出了他是傻将军才勉强没有收他的定金。

下午是骑射,不在书院课室里上课,地点在城西的校场。

还好校场离书院不是很远,书院早已安排下八九辆马车浩浩荡荡拉着众人往校场去。

骑射对绝大多数太学生来说都是十分痛苦的事情,因为这些自小娇生惯养的官宦子弟,手无缚鸡之力,骑马还行,让他们弯弓射箭可是难为他们了。

但别人怕,赵器却是高兴的要死。

赵器家是武将世家,其父是旧都长安的守备。赵器也是从小就习武,刀枪棍棒是样样精通,这骑马射箭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赵器平生之愿亦是铁甲怒马咆哮沙场,其根本就不想读书,奈何拗不过他父亲。

其父道:“世道不同了,天下太平,国家和百姓都不需要军人了,从武没有出息。你看看为父,正五品的守备,和平年代没有军功就没有赏赐,光靠着朝廷的制式俸禄养活这一家老少,连给你找个书童都不敢,过得竟如此拮据!必须弃武从文。”

赵器当然知道如今武人在大泽国的地位,再加上父亲的坚持,他也只好发愤图强考进了太学。

常夜骑马倒是没问题,因为他之前也骑过,虽然和赵器肯定没法比,但是多练练应该也是不会太差。至于射箭,那可是个技术活,不是光靠他一身力气就能够射好的。

不过,常夜有一点倒是让赵器,甚至教骑射的校官吃惊不已。

常夜竟然能一次开五石弓。

大部分太学生连开一石弓都颤颤巍巍,在考核时也都只用七斗弓。赵器在校场上也是出类拔萃的,但也只是开三石弓,骑射时也不过用两石的弓进行连射。

但是常夜能开五石弓,直接拉开如满月。就算是骑射时也能用三石的弓连开十弓,但是站在地上还好,虽射不了高分,但还不至于脱靶。可是一旦上了马,基本上次次都是脱靶。

常夜有力量,而且练了十几年的武艺,身手极稳,只是不懂得射箭的技巧。

众人看常夜竟然提三石的弓上马,自是吃惊不已,但是见连射十箭,十箭脱靶,不禁哄然大笑。都道他是三石空。

校官却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看出了常夜是个难得的好坯子。

校官将常夜叫到一边单独给他开小灶,给他讲解身法,讲解手、眼、心三位一体,讲解箭的飞行轨迹,讲解如何根据距离调整箭的位置。然后让他不停地练习,并让赵器负责单独对他进行指导。

这一下午常夜连续练了两个时辰,结束时竟能站姿用三石弓射五十步外草靶,虽未中靶心,但力透草靶,箭穿靶而过。真正是惊艳全场。

常夜射得是意犹未尽,奈何天色阴沉,呼呼叫的北风突然毫无来由的刮了起来,眼看着一场大雪要降下来,校官便就地散了学,众人各自回家。

回书院的,自然也可以再次跟着马车回去。

常夜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别说没吃午间的点心,就算是吃了他也是时常感到饥饿的。但是没办法,奈何囊中羞涩,无钱加餐。

常夜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书院里的晚膳,边发愁自己定制的吉他和人偶该怎么付钱。

“哎!早知道接下师傅的那袋碎银子好了,等以后挣了钱再加倍还给他就是了。都怪自己,好面子,都要饿死了!”常夜不禁自言自语道。

“不能这样在书院里困死啊,得想办法多少挣些钱让自己不至于饿肚子。所谓飞黄腾达,等吃饱穿暖再说吧!”常夜不禁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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