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滴被风吹动,斜落在窗上,沿着透明的玻璃缓缓流下。
鸣海悠瞧了眼窗外,回想梦里的这天是晴是阴。
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周六的清晨,轮到弥生秋早做饭。
喝罢温热的味曾汤,少女端起碗快去收拾,他走到玄关处,拎起挂在旁边的雨伞,走出门去。
走在家门前的坡道上,低头打开手机。
地图软件里标记出了东京都所有一级医院的位置,其中有十多家已经标记上了已去过。
“这样去找,效率太低了……”
坐上电车,鸣海悠看着手机上开始导航的地图软件发呆,最后苦笑。
但也不得不找。
不然心里总有惦记——从车祸中救下自己的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是否因为那场车祸落下无法痊愈的病症……
如果那样的话,或许还不如一直待在梦里……
走下电车,撑起雨伞,穿过街道,走进医院,在门口抖落雨伞上的水;走进医院,又在十多分钟后走出来,重新撑起雨伞,走进雨中。
这样的场景,在雨天里重复地上演着。
每去过一家医院,他便在地图上记录标记。
或许医院会向他隐瞒今出川千坂在那里的消息,或许他已经和少女错过了。
但至少坐在去下一家医院的电车上,他能稍稍安心一些。
“抱歉……最近住院的病人里没有姓氏为今出川的人。”
“没事,谢谢。”
……
……
【6:40】
【弥生:饭做好了。】
鸣海悠坐在去最后一家医院的电车上,看了眼车窗外。
街头店牌渐渐明亮、路灯陆续亮起、天色多了份夜晚的阴暗。
【悠:嗯。】
电车在站台停靠,他中途下车,坐上返程。
“明天再接着找吧……”
夜幕和细雨包裹出租屋从窗内透出的光。
鸣海悠在坡道上微仰着头,见到少女的身影立在那扇窗外的阳台上。
走近。
少女便已在玄关处开门了。
弥生秋早没穿外套,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
“不冷吗?”
“只站了几分钟。”
“那也要披上外套。”他见到少女的发丝上,挂着微风吹进阳台的雨滴,“万一我回来晚了。”
“这个时间就已经足够晚了。”弥生秋早丢下他一个人在玄关处换鞋,转身走进屋里,“鸣海桑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弥生桑发现发Line消息没用,忍不住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鸣海悠换好拖鞋,走进屋内,见到桌上尚温的晚饭,揉了揉鼻子。
动作被弥生秋早发现,少女轻笑一声,顺手将落到侧脸的发丝撩到耳后,“下次说谎的时候,请编一些你做得到的假设。”
“我当然做得到,明天晚上没有你的电话我就不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人,此时已经坐在了饭桌前,拿起快子夹了一块烧得恰好的鱼肉。
“找到了吗?”弥生秋早在他对面坐下,突然问。
“没有。”鸣海悠摇头,随即评价,“这次的晚饭能有四点五分。”
他中午随便进了一家饭店躲雨,店内清冷安静的氛围很好,但料理水平很差。
“……”弥生秋早没有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鸣海悠埋头扒饭的脸,轻声商量,“我问一下千佳?”
“为什么?”他停下扒饭的动作,有些奇怪地抬头问。
“我也希望她好好活着。”弥生秋早的神情像是在审视鸣海悠,又像是单纯地发呆,“毕竟没有她,我大概会错过你。”
“……”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边吃饭一边听雨水落下的声音。
“还有多少医院没有去过?”弥生秋早换了个问题。
“医疗水平符合的医院,还有七家。”鸣海悠下意识地答,视线与弥生秋早澄澈的眼神对在一起,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就像弥生秋早一直在等着失联的父亲回信一样。
如果今出川千坂真的不在了。一直在各个医院间辗转的他,至少有足够的时间去接受这件事。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弥生秋早将视线移向一边,“这种话就不用对我说了。”
“……”
……
……
周日,天晴了。
不知什么时候塞到出租屋门前邮箱里的信,将带着些伤感的沉闷思绪,像昨天的雨一样,全冲散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
简单到根本不能称为一封信,更像是一张留言字条。
上面写着一个位在文京区的医院地址。
字迹是陌生的。
但会给他寄这样一封信的,也就只可能是她了。
鸣海悠一边快步走下楼梯,一边将信纸折好装进口袋里,朝着最近的电车车站,向着坡道下方跑去。
直到赶上早间准时到站的电车,坐在座位上,才得以喘上口气。
心跳声因为赶路,变得聒噪了。
即使到了下站的时候,身体已经休息好,心跳依旧像没有缓过来劲一样,砰砰地跳着。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有姓氏是今出川的病人住院吗……?”
鸣海悠站在医院前台,问出已经问了二三十遍的问题。
他觉得心跳声太吵了,唯恐吵得他听不到前台护士的回应。
“稍等,让我查一下……啊不……”对方先是下意识地回应,随后反应过来,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探望病人需要确认探望人的信息才行,按照病人的要求,只需要确认名字就”
“鸣海悠。”他打断护士的话,一边说着一边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了学生证。
“……今出川大小姐在三楼一号室。”
“谢谢。”
心跳声更大了,鸣海悠吸了口气,抓起手边的学生证就要走,却又被护士喊住了。
“病人在昨晚才醒,现在还很虚弱,记得放轻脚步和声音。”
“嗯。”
还好。
她的梦也醒了。
鸣海悠跑上楼梯,在走廊放轻脚步,朝东南处的单人病房慢慢走过去。
这大抵会是他走过最长的走廊了。
他和守在病房外的护士打声招呼,站在病房门前,抬起手犹豫了许久。
最后轻轻敲响了门。
“可以直接开门的,鸣海桑。”
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从病房内传来。
虽然很轻,却将聒噪的心跳声全然压了下去,令世界安静下来。
他一点点地推开门,深吸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千坂。”
“才不过半个月而已。”坐在病床上的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叹了口气,“还有,称呼。”
“抱歉……”鸣海悠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他会更激动一些,但真的见到了对方,却只有落在心底的安心和满足。
于是他笑着说,“好久不见,伟大的天使大人。”
“病房门没有关,鸣海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