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从传令士兵手中接了来自帝都的军令,听到一旁的李敏植有些疑惑地问道:“是萧将军给我们的命令?”
魏无忌已经注意到了令书上的印信,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是兵部发来的。”
因萧彦勋现在不在军中,所以兵部的军令发到雁阳之后便被陆天渔派人转送到了飞狼骑军在渔容驻地,指名交给代替萧彦勋掌管军中之事的魏无忌。
“军令上说什么?”李敏植发觉魏无忌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心中不免冒出了几分担忧。
“戎夏遣使和我们议和了。”魏无忌收起令书,神色复杂地瞅了李敏植一眼,幽幽道:“兵部这道令书不是专门发给我们的,是发给整个北境边军各部的,严令我们在和议期间谨守本分不要主动挑衅戎夏人。”
李敏植怔了怔,遗憾地说道:“这样一来,计划中带新兵去边境遛马的事就不能实行了吧。”
“不要太接近边境就行了,他们谈他们的,我们练我们的。”魏无忌冷哼一声,显然是没有把这道令书放在眼里。
雁阳新胜,戎夏人主动遣使求和,朝廷重视一点也没什么,但边军要是把姿态放的太低未免也过于自贱身份了。陆驸马要是性子刚烈一点,直接把这道军令截在雁阳就行了,兵部那帮人打仗的时候不见什么本事,打赢了之后争功倒是雨后春笋一般。魏无忌回头望着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心中忿忿不平地想道。
“和谈会是真的吗?”李敏植心中想的却是两国的未来。
“管他真不真,反正谈谈打打,打打谈谈,百年来都是这样。”魏无忌耸了耸肩,似乎并不真的对此上心。
李敏植本来还有点担心,谈和之后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就没有价值了,见魏无忌这般自信,心中稍稍宽慰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
魏无忌在此时淡淡地问了一句:“李将军似乎不想结束战争?”
李敏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承认:“如果就这样迎来了和平,对天下或许是好事,对我个人来说会很遗憾。”
他来到宸粼,是想着要在与戎夏的战争中建功立业的,雁阳之战虽然宸粼大胜,但自己身上的功勋却微乎其微。若是战争真的这么快结束,李敏植难免感到失望。
“放心吧,要是真有那么容易,戎夏也就不是戎夏了。”魏无忌用一种对敌人的性格极为了解般的语气说道。
“戎夏人狡诈多变,魏将军认为这次和谈不过是缓兵之计?”
魏无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从未说过和谈是缓兵之计,李将军为何这么问?”
“因为你不信和谈。”
“确实不信。”魏无忌莞尔,“单于睚眦必报,雁阳之仇必然让他夜不能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请和?我想无非是担心我们携新胜之势进取草原罢了。”
李敏植却说道:“可是魏将军以为,戎夏人难道看不出雁阳之战后,我们也无力再进攻吗?”
魏无忌刚想脱口反驳,但很快便自己愣住了,李敏植提出的问题乍听之下好像没有道理,可经过细思之后就会发现问题所在。
宸粼大军还远远没有主动进入戎夏境内、在草原荒漠中与戎夏骑军作战的实力。
这一点单于不会不清楚,飞狼和虎骑加起来都没能在边境把阿济尔带来的那支原本打算解救左贤王的救兵给吃掉,双方交战的伤亡几乎是五五之数。
“那你的意思是……”
“和谈的背后,恐有图谋。”李敏植沉声说道。
……
帝都,醉风楼高阁之上。
微服出宫的牧芝仁在邵风扬的陪同下故地重游,再度来到这个自己曾经还是皇子的时候很喜欢来的地方。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做出一副沉溺声色犬马的样子以骗过那些虎视耽耽的对手,但却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喜欢这地方。
无论是私下会见苏瑾阳他们几个,还是为了与永陵郡主牧芝仪商议同盟,几乎都在这里进行。
“以前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听琴姑娘抚琴,现在她不在了,听别人的琴总觉得有些寂寞。”牧芝仁遥望着屏风后抚琴的身影,对邵风扬低声说道。
邵风扬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用戏谑的语气回答道:“戎夏的使者还在行馆心心念念等候陛下的召见,陛下却跑到此地来听琴饮酒,若是被朝中某些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们作何感想与我何干?”
“那戎夏的使者也不用搭理吗?”
“在雁阳打胜的是我方。”牧芝仁骄矜地举起了酒杯,“我嗣位以来,戎夏还是第一次派遣使者前来求和,晾他几天也好。”
邵风扬忍不住轻笑出声:“胜仗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看起来陛下还是很得意。”
“打赢了为何不得意?”
“军法有言,胜不骄而败不馁为良将。陛下虽不亲自掌兵,但陛下的言行与心气皆会实实在在地影响苏将军和底下的兵将。”
牧芝仁微微一怔,轻叹道:“今日出来放松放松,你还如此正经,真让人扫兴。”
“臣不过是恪守本分罢了。”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心情听琴了。”牧芝仁摆了摆手,让邵风扬去把抚琴的女子请出房间。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邵风扬回到屋中,在牧芝仁的对面屈膝跪坐,动手将剩下的半壶酒挪到一旁的地上。
牧芝仁也将杯中残酒倒掉,正色面对自己最为信任的谋臣。
邵风扬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陛下觉得,戎夏这次遣使前来,背后真实意图是什么?”
牧芝仁本想回答他说,无非是单于害怕宸粼进攻,故而派人来打探虚实。但转念一想,这个说法如今帝都几乎人人尽知,若真是如此,那使者也没必要再留在帝都了。
“请先生教我。”他诚恳地想邵风扬请教。
“前者使者递上国书,单于在书上请求与陛下约定时间地点会盟,陛下不会忘了吧?”
“自然记得,不过倒是没想答应他。两国和盟向来不长久,不必为了一纸和劳民伤财。”牧芝仁隐约感到此处有些不同寻常,试探性地问道:“莫非先生认为单于提出的会盟背后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