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此等军国大事，周奉南竟放心让他一人而决！”

“意味着，这周国的前线主帅，那苏国公是假，方林才是真！”

“朕在想，他莫不是……其实姓周？”

说到这里，恒帝面露厉色，低声道：“待度过这次难关，此子绝对留不得，须入雏凤榜！”

英雄所见略同，你总算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孔郁这次的表情没有作伪，连连点头，深以为然道：“此子可列入雏凤榜榜首，此事过后，不惜一切代价，必杀之。”

见恒帝点头，孔郁心中微微颇为高兴。

这雏凤榜，名字好听，实则字字带血，乃是恒国专门收集起来的他国青年才俊的名单。

一旦被列入此榜，便会有专门的机构去负责处理。

说是暗杀，实则并不是那般简单粗暴的下黑手打黑枪，会有专门的队伍负责，从方方面面下手，针对不同的人，展开各种不同的手段，或拉拢腐蚀，或威逼利诱，暗杀是最后的手段。

举个例子，长公主璃月，便在当年的雏凤榜榜上有名，亦成功被攻克，自此蹉跎了半生。

当然，她的身份特殊，便一直由孔郁亲自负责。

闲话不说，恒帝欲将方林列入雏凤榜，孔郁可谓是极力赞同。

他太知道方林可怕了，而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手里又捏着可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把柄，他寝食难安，若是能借助恒帝之手，将其处理，且自己丝毫不沾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甚至乎，他还可以主动报个信，提醒一下方林，表忠心的同时，也将自己择了出去。

反正入了雏凤榜的人，很多都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有的还被不止一个国家盯上了，最后还不是被顺利攻克或者暗杀？

告诉他也无妨，真要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行踪，被高手暗杀，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当然，雏凤榜只是个小插曲，且现阶段的恒国是不可能对方林出手的，那是主动将盟友往敌人那里推，恒帝自然不傻。

孔郁想了想，再度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既然周国前线大事现在由方林掌控，匀国运之事，是否可以先暂缓，不妨先从其个人下手，且看能不能拉拢一番，让其松口？”

恒帝摇头：“不必多此一举，周帝能这般信任此子，便说明此子一定有能让他如此信任的理由，拉拢示好，若被人拒绝，反倒丢了脸面，亦失了我大恒之体统。”

“不过谈还是要谈的，朕自然知道轻重，不到最后一刻，国运岂能轻易授人，爱卿再跑一趟，就说大恒愿再割三州地，赔百万金，无条件赠予周国，希望他们能看在盟友的份上伸出援手。”

说着，恒帝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否则，这鬼潮暴动若是持续下去，楚晋两国万一乘机出兵，我大恒走投无路之下，也不是没有认输投靠的可能。”

“这……”孔郁闻言，面色陡然一变。

还未待他说话，恒帝继续道：“爱卿莫要当真，不过是为了逼迫一番周国，寻求援助罢了，退一万步，便是现在就将国运匀给周国，两真圣对两真圣，最后胜负犹未可知，朕又岂会主动投靠楚晋，自绝生路。”

“原来如此。”孔郁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也对，自上次以来，一应谈判皆是周国占据有利地位，我大恒为了寻求援助，颇有种受制于人之感，也该威胁这周国一番了。”

恒帝也点了点头：“爱卿且再去一试吧，割地、赔款乃至威胁，朕就不信，那方林当真如此油盐不进。”

“除非……”恒帝声音渐冷，“除非，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在算计朕，打大恒国运的主意。”

孔郁苦笑，露出渐渐开悟之色，“陛下，若真是如此，此乃阳谋……老臣此去，只怕还是无功而返……”

“好了好了，莫要聒噪了，朕让你去你便赶紧去。”恒帝本就心烦得紧，愈听愈是烦闷，脾气上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孔郁赶紧行动。

“老臣遵旨。”孔郁无奈，领了旨，再度离京。

……

“……恒帝早已被方大人您一步一步吃得死死的，现也就只能徒作这些无用功罢了。”

再见方林，孔郁没有保留，将方才与恒帝的谈话一五一十全部告知。

孔郁没有意识到，越来越投向大周后，他对恒帝的容忍度可谓是越来越低，方才被恒帝那般呵斥，换做以前，那是稀松平常，可换了现在……

真的，若不是恒帝毕竟是真圣强者，那般近的距离，睫毛异常颤一颤都能被他发觉，真的，他差点没忍住就要阴下脸了。

听了孔郁之言，方林心情大好。

看来，恒帝早就已经意识到这次大周非常难请，最后实在不行恐怕真要匀国运。

只要他能意识到这一点，一切就好办。

之前，方林最怕的就是恒帝拎不清，不知道大周对于其国运的企图，面对大周的威胁，哪怕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始终找不对方向，只在割地赔款这些方面下功夫。

现在看来，恒帝虽养尊处优惯了，但到底还是一国之君，不至于这点才智都没有，猜出了大周的企图。

这其实就好办了，按照惯例，“再考虑考虑”也好，“不到万不得已不……”也罢，这两个句式，其实都在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的情况下的挣扎之举。

而根据孔郁所说，恒帝将这两个句式都占全了，那显然，匀国运之事，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同意了，只不过非常不情愿，还想再挣扎挣扎。

对于这种情况，只要将他逼到一定份上，就能彻底功成。

至于雏凤榜，方林更是一笑置之。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对这所谓的雏凤榜可能还有些忌惮，但是，一旦恒国匀了国运，老皇帝踏入真圣，大周的整体实力向上迈出一个大的台阶，什么雏凤榜、卧龙榜，皆是浮云。

届时，别说老皇帝这个真圣足以庇护他，就说他自己的实力，可能便能踏入宗元那般的资深绝世，还有什么可怕的？

各国青年才俊被猎杀见得不少，你见哪国的国公级别人物被刺杀过？

这所谓的暗杀机构之中，若是有谁能暗杀国公级别的人物，那也就不会混到待在暗杀机构干黑活的地步了。

“老孔啊，干得不错，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表现，如实告知陛下。”方林没有继续多说，拍了拍孔郁的肩膀，笑道，“如何回去复命，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方大人放心，老朽省得。”孔郁同样笑着点头。

这次，孔郁没有急着离去。

两国谈判，不是我说一句，你回一句便结束了的，且有得磨呢，尤其是恒国此时乃是求人者，孔郁若是不磨个起码一天时间，一会儿功夫便将坏消息带回去，说不定就会被恼羞成怒的恒帝给斩了脑袋。

这时候，恒帝心情如何，可想而知，可不能轻易招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恒陷入了短暂的拉锯之中。

恒国一方的意思很简单，割地、赔款，什么都有得谈，就是别谈匀国运的事情。

大周一方的意思更简单，只要不谈匀国运，那就什么都别谈。

是以，尽管孔郁数次来回，数次与方林会晤，援助之事，一拖再拖，大周始终没有出手。

而这段时间，在方林的示意下，恒国境内的鬼潮之暴动，可谓是一天强过一天，闹得恒国上下一刻不得安宁。

不知恒帝是不是也是故意在拖延时间，这段时间，恒国可谓民不聊生，现在若是提出匀国运，怕是要比之前的反对声要小很多。

民众们实在是不堪鬼潮侵扰。

然而，正当方林胜券在握，稳如泰山之际，形势出现了变化。

晋国，终于忍不住出兵了！

楚晋两国的国力，确实要比周恒高出一大截，不仅在于经济与民生，也在于国内高手的数量，在楚晋两国跟前，冥国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后方林又要全力侵扰恒国，关于楚晋，便不得不稍稍退兵了。

这一点，方林虽是极力反对，却也无奈。

冥国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殊为不易了，他真的没法再要求更多了。

另外，他也是觉得，虽然恒国鬼患严重，但楚晋想来不至于在这几天的功夫便下定决心，各方面做好调度，出兵恒国。

可惜失算了，他低估了楚晋两国对于吞并恒国的决心，亦低估了楚晋两国的军队执行力与魄力。

居然真的出兵了！

“这下麻烦了，恒国已经被逼到最后了，就差一点，便能逼得他们匀出国运，现在晋国这么一出兵，计划全被打乱了！”

“关键是，晋国一出兵，楚国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不可能愿意眼睁睁看着晋国吞并大量恒国疆域，缩小两国之间本就不大的差距，我敢肯定，楚国也定会很快出兵。”

“好在晋兵并无与我军汇合的打算，短时间内，依旧是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

“确实，若是晋兵与我军汇合，我军与恒国的这台戏，可谓一戳便破了。”

“请大帅示下，接下来，我等如何行事？”

前线大营中，苏国公、方林以及十来个高级将领在场，对晋国出兵之事展开了讨论。

周恒联盟乃是绝密，但打仗，并非是主帅一个人打仗，在场的所有人显然全部知晓内情。

苏国公闻言，没有急着说话，望向方林：“牧之，你怎么看？”

方林皱着眉头，也没有急着说话。

他也被晋兵的突然攻恒搞得有些意外。

不过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设想，倒也并不惊慌，沉吟片刻，道：“我认为，在晋兵主动过来联系我们之前，我们就装作不知道。”

“毕竟，晋兵开始攻恒，乃是得自冥国的消息，对于这样的消息，按理来说，别说我大周了，便是恒国自己，以其国内近日这般乱象，这消息恐怕都无法第一时间传到京都。”

“这种情况，咱们若是表现出第一时间知晓晋兵的情况，岂不是自己露了马脚？”

“这我知道。”苏国公点头，追问道，“我是问你，若此事到了公开的地步，我方如何行事？”

“我哪知道。”方林摇头，苦笑道：“战场局势，千变万化，到时候再说呗。”

他继续道，“不过现在，或者说在此事公开之前，我们还是如之前那般行事，逼迫恒国匀出国运。”

“说起来，眼下这个时机其实还挺不错，恒国知晓了晋兵来犯，必然更加慌了，要寻求我大周援助，而我大周的要求，恒帝心知肚明，说不定这晋兵反倒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迫使他更快同意匀国运之事。”

“可若是他仍不同意呢？”苏国公皱眉，“若是恒帝派人前来告知我方晋兵来袭之事，按照两国盟约，我方可就不能装不知情了，是必须参战的，否则莫说匀他恒国国运了，我大周自己的国运，说不定都要遭受反噬。”

“谁说恒帝派人告知，我方就不能装不知情了，必须参战？”方林反问，“大帅，您莫要先入为主了，若是冥国没有将消息传过来，我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恒国派人过来一说，您就相信？”

“即便按照盟约，我方必须配合恒国抗晋，但是，我方自然要调查核实之后，方能行动不是？”

“而今恒国鬼患严重，我斥候前往查探所需时间，虽不能拖延太久，三五日总是可以的吧？”

说到这里，方林笑了起来，“最近两次见面，孔老头说，匀国运之事，恒帝几乎已经答应，只是朝堂之上还有不少大臣反对……咱们拖延的这三五日时间，说不得反而是给恒帝送了一柄说服朝臣的武器。”

“方大人所言极是，以恒国如今的形势，莫说三五日了，三五个时辰说不定都足够晋兵攻下一城了。”

“那便按照方大人所言，我等先静观其变就是。”

“还真别说，这般一想，晋兵还真是来得好！”

苏国公也笑着点头：“确实，不过也只有三五日时间，若是恒帝能扛过这三五日，匀国运之事，恐怕就悬了。”

方林摇头，斩钉截铁道：“三五日不够，那就七八日！必须要逼迫恒帝尽快决定，否则这些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可互赠了国书，盟约制衡，当真不是开玩笑的，拖个三五日也就罢了，再拖下去，我怕天道直接反噬我大周国运啊……”苏国公有些忧虑道。

方林摆手：“怕什么？大帅尽可禀告朝廷，让陛下下诏，立即配合恒军围剿晋兵。”

“而我大军之所以迟迟不出，并不在于大周不遵盟约，而在于方林不遵圣旨，阻拦出兵！”

“此事，方某一人担责。”

“牧之使不得！真要这么做，若成功逼迫恒帝匀出国运也就罢了，若是不成，你恐性命不保！”苏国公当即反对道。

他自然明白方林的意思，内心很是敬佩，可他并不赞同这般做法，亦认为方林此法，有些天真。

其他不说，单单阻拦大军出征，你方林一人，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