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接到灵娃的信，从新乐寨回来。双方见面都发现了对方身上发生的变化，着实高兴了几天。

灵娃说：“真稀罕，去了新乐寨，洋烟鬼变成了人。”

刘满说：“也没想到，你出去躲难，换了个人样。”

灵娃说：“我舅给我找了个绱鞋社，学会了做鞋。”

刘满说：“我打算去算卦，得了个前程，挣了不少钱。”

灵娃问：“钱呢，拿回来了？”

刘满从褡裢里取出一包银元：“拿回来一点，五十块，你先花着。”他颇有几分得意地说，“大头都投在生意里了。”

“你做甚生意？”灵娃想起王强说的话，想亲口证实一下。

刘满实话实说，他觉得这个生意很正当，不用在婆姨跟前遮遮掩掩。

灵娃接着问：“你给孙老总卖枪？”

刘满说：“谁给我钱，我就给谁卖。打狐子谋皮，不能白干。”

灵娃倒抽了口凉气，看来，组织上把刘满的底细摸透了，可能也就是顾及到她，才没有处理。为了稳住刘满，灵娃问：“还做不做了？”

“做，”刘满回答得很肯定，“有钱不挣是王八蛋。”

“你本来就是个王八蛋！”灵娃忽然变了脸，“我以为你学好了，有出息了，原来尽挣些昧良心的钱。孙老总拿你弄来的枪打老百姓，你良心上能过得咯？”

刘满没有料到灵娃突然翻脸，一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很聪明，脑子转得很快：“郭铁匠打菜刀卖，你拿菜刀砍我大，也怪郭铁匠？”

灵娃被问得张口结舌，无法对答刘满，便和缓了一下口气：“枪到了他们手里。老百姓要遭殃呀！”

刘满将烟锅子在炕栏上磕了磕烟灰：“不晓得你尽操些甚闲心，老百姓遭不遭殃跟咱们有甚关系。他孙老总不至于拿枪打咱们，你怕甚？”

灵娃说：“孙老总不打你，红军也不打你？你帮助白军就是和红军作对，红军晓得了，饶不了你。”

“放一百二十个心。”刘满说，“红军我见多了，红军不长青面獠牙，对人仁义着呢。上次我们路过马家山被红军挡住了，以为人家要抢我们的货，收买路钱，你猜甚事，不但不检查货物，不要买路钱，还让我们喝热水。一个红军跟我说，感谢你们生意人，给穷陕北送来了急需的物资。”

“你就吹，”灵娃借机说，“红军那么好，你咋不给红军也买些枪？”

“谁要我都给卖。”刘满来了劲，口无遮拦，“他们只要给钱，这个生意我肯定做。”

“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刘满有些警觉，“你认得红军？”

王灵娃连忙说自己不认得红军，她在安定县城里的绱鞋社里遇到了个人，说是想买些枪弹，没有门路。如果刘满真有本事，不妨把这一个生意做了，反正，谁的钱也是钱，愿意的话，捎话叫人家把钱送来。

刘满犹豫了一下：“安定那边闹红军呢。”

灵娃说：“我也疑心他是给红军买枪弹，你可要想好了。”

刘满又抽了一锅子烟：“做。”他说，“给红军也帮回忙，让他们两边都不要寻我的事。不过得先付钱，我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信不过他们。”

灵娃说：“那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我先给人家捎个话去。”

刘满说：“行，”他有些得意，也觉得灵娃比以前开通了许多，两人之间有了共同的语言，接着说，“我看你把绱鞋铺子关了。我现在挣得钱咱俩花不完，跟我去新乐寨，那里好坏也是个城市，混日子比在蟠龙街容易些。再说，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

“你有甚不放心的？”灵娃说，“我出去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惦记过，现在安定下来了，你到开始操心了”

“天地良心，”刘满说，“谁说我不操心，上次回来埋葬大，我专门和刘大民说，叫他帮着寻你。我给那些赶牲灵的人都捎过话，让他们看见你，就说我刘满在新乐寨县衙里发财了，到处寻婆姨。”

“赶牲灵的人能认得我？”灵娃撇撇嘴。

“咋能不认得，你是大名人嘛！”

“放你的屁！”灵娃吹灭了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