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刘满上了天祉园。孙老总热情地接待了他，给他摆了桌酒席。刘满虽然自觉身份变了，但在孙团总面前还是十分的克制，比起人家的威严，自己还差半个头。他说话很谨慎，尽量顺着老总的思路走。提到枪的买卖，他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渠道和老总讲了。他说的都是真话，以便老总自己拿主意。

原来，县长秘书李达做军火生意由来已久，其所以看上刘满，是觉得刘满机灵，能说会道，遇上事能独当一面。西安到延安有一条石子铺就的大路，但是汽车运货只能走到洛川，往北的路，主要靠马帮完成。李秘书的商路全程是马帮驮队，他不走洛川，下去时走中部县的转角镇，在那里往大酒篓里装酒，一路朝南。因为有安塞县衙的官印路条，路上虽然有人盘查，但一看到大红印，很容易通过。也有一些刁蛮的哨兵，闻见酒香故意刁难，刘满塞给几个小钱或索性打一壶酒奉献，成本不高。加上他能察言观色，为李秘书挡驾不少，很得李秘书的赏识。回来时，他们如法炮制，将枪弹分别藏在酒篓的底部，再从回坊上买些牛羊油，烧化了，浇在酒篓里，等一半天牛羊油凝固了再上路。路上遇到盘查，借口陕北遭了年馑，贩牛羊油回去做炒面，做油茶。这样，基本上是一月走一趟，去时便当，回来顺畅，没有出过一次意外。后来，刘满发现，他们运回来的二百支驳壳枪没有一支配到县里的民团或警察局，好奇地问了一句李秘书。李秘书想让刘满长期和他跑西安，便跟他交了底，说是这批货运回的当天夜里，就被宝安的营长张庭芝提走了。时下，全国都一样，军队里的军官们做生意，地方上的县长，科长也做生意，潜规则，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说。那二百支枪是太原兵工厂生产的，随着冯玉祥的部队运进陕西，时间长了，一直卖不出去，这回给双方都做了好事。他鼓励刘满：“好好干，再跑几回，把你挣的钱打入本钱，咱们就是合伙人了，响洋会哗啦哗啦往腰包里流。”

刘满非常高兴，天底下的事，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原来，挣钱也是个挺轻松的事情呀！他给李秘书保证：“你这样抬举我，我刘满愿意肝脑涂地的跟着你干。”

孙团总听说二百支枪都被张挺芝拿走，多少有些惋惜，他感慨：“张营长厉害，出手买这么多枪，得多少钱呀！”

“他有的是钱。”刘满说，“我听人说，洛河川半条川是他家的地，人家现在是谭世林旅的营长，跟马鸿逵都有来往，除了南梁的人，没有人敢惹他。年前，他到刘渠子去搜刮，抢了刘家六千两银子和四千多块银元，买这点货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我这也是帮他的忙，他势力再大，再有钱，还是叫红军打得哭天喊地。南梁上有个叫刘志丹的人，上过黄埔军校，会打仗，张营长有些招架不住，才问我们买枪。”刘满又说，“其实，谁厉害谁不厉害还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能不停地顶牛就好。我们能给张营长卖枪，也可以给红军贩枪，谁的钱都是钱，不挣白不挣。”

孙团总有些看不起刘满，完全一个白眼狼，便说：“和红军少来往，弄不好会把命搭进去的。”于是，他把蟠龙闹红军的事情对刘满讲了，希望刘满以大局为重，帮他一把，“挣钱要挣保险钱，兄弟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就给我弄几挺机枪回来。你看我手里的这些枪，都是老汉阳造，有些连栓也拉不开，退不出弹壳。我没有张营长那么大的魄力，但也不会让你白跑，事成之后，我另送一份礼。”

刘满喝多了，又听见孙老总称他为兄弟，便拍拍孙畅的肩膀说：“好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半个月后，你等着接货。世上没有甚事能难住我刘满。”

当晚，刘满住在了寨子里，第二天早饭后，急着要返回新乐寨，孙团总亲自把他送下山，然后递给他一封银元：“不成敬意，路上当个盘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