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万木复苏,花红柳绿,但是,这一切掩盖不了穷人的忧愁,许多人把这个时候当成鬼门关。按说,去年收成还不错,但到了三月末四月初,粮价忽然涨了,年前一石小米才卖一块钱,但现在涨到了一块四,有些存粮的主儿,还想着让粮价再往上窜,专门将本来打算卖的粮食压在仓里等高价。对富人来说,这是他们增加财富的大好时机。
和往年一样,肤施县的吉老大带着两个家丁,来到蟠龙街。他们骑着骡子拉着马,马背上的银元在褡裢子里哗啦啦响。在一些人眼里,吉老大是救星,尽管借了他的钱,每月有二分利,但在这青黄不接的茬口,实在过不下去的人还得求助他放贷。人们叫他吉老爷,但是,叫了吉老爷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借到钱。吉老爷说了,他的钱只放给熟人、有信誉的人。借给没有信誉的人,等于是拿肉包子打狗。当然,有财主们担保也成,即使和尚跑了,还有庙在。他把放贷点选在刘家义仓的跟前,从民和店借了张桌子,迎接前来求助他的人。
刘大民圪蹴在义仓门口,也在等候有人前来抹斗。这两集粮食交易量猛减,许多人买不起粮,他也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不久,他看见王强从南门滩上来,便把王强招呼过来。
“忙什么呢?“
“没忙,搞了些调查。”
“调查些甚?”
王强朝旁边努努嘴:“苛捐杂税高利贷,是压在穷人身上的两座大山。”他说,“这两年,咱们这快地方连年丰收,可为什么一到开春,老百姓就叫苦连天?”
“为甚?”刘大民弄不明白,这也是他长时间以来揣在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天年越好,穷人越多,日子过得越艰难呀!
王强说:“穷人的钱缴税了,穷人的粮被高利贷拿走了。”他进一步说,“比方说这个吉老大,你春上借他一块钱,二分的利,年底就得还他三块钱。去年,延安东川张思民家种有三十亩地,全家四口人,一个半劳力,收成好,打了二十多石粮,秋底,交租六石多,税款八个银元,卖了十四石原粮才凑够的,全家只剩下一石粮过日子。他本想借点高利贷,可是,那是阎王债,想了半月不敢下手。我去他家看了,家里只有一把镢头、一把锄头、一只锅和几只碗,一件棉袄穿了八年,白天当衣服,晚上当被子盖,一家人冷得不行,晚上在窑里打柴火取暖。西川财主王顺福与吉老大联手,帮吉老大放粮,借贷户要将还没有收获的粮食降价百分之十五先押给吉老大,到秋底还得自己驮几十里路去交,稍有差池,就会遭吊打。就这么个道理。”
听王强这么一说,刘大民似乎明白了老百姓受穷的原因:“要这么下去,穷人只能是越来越穷,永远翻不了身。”
“是,”王强说,“高利贷是资本得利。吉老大一年到头坐享其成,吃香喝辣,就因为他有大量的资本。听说,他家有能流动的银元四千元,一年贷出去就能翻两番还多,折合成小米就是四千石。这四千石粮食是农民生产出的,最终都让他拿走了,种地打粮的人反倒没有饭吃,还得再去求他。”
“有什么好办法?”刘大民忽然冒出个念头:把狗日的抢了!
王强说:“把仓门关了,咱们到尚文家里坐坐。”
“好。”刘大民看着也没有人来抹斗,随后锁了门跟王强一前一后来到尚文家里。
尚文正举了张弹毛的大弓,敲得嗡嗡响,他戴了个口罩,一脸的灰尘,见二位来了,连忙停了手里的活,洗手洗脸,把二人让到后院窑里坐下喝水。
王强表扬尚文:“上次行动很成功,一仗就把孙老总赶出了蟠龙街。老百姓明里不敢说,私下里拍手称快。”
尚文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二位安排得周密。昨天,老寨头说去找大民,大民没在家。他说,一些人家这个春荒不好过,看能不能互相帮着借点粮或种子。我说让他今天来集上,咱们一起商量。群众的生活咱们帮不了,力量小,但是圈里人不帮不行。
“是,这个问题很紧迫。”王强说,“队员们的困难决不能坐视不管,大民你家里情况如何?”
刘大民说:“我家不需要,吃稀点能接上收豌豆和大麦。”
说话间,李二牛来了。四个人便在尚文家召开了秘密会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