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笑呵呵的道:“叶瑜兄,这正月里见血怪不好的。”
来人是一身着月白锦衣的公子,潋艳的桃花眼笑吟吟的,寒冬腊月手里还握着一柄扇子,不合时宜,却很衬他的气质。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道青色的身影,他面容清俊,眼眸很是冷漠,但神情却温和,抬腿迈步间嵴背挺拔。
正是萧山燕和霍景溪。
原来方才被徳王府挡在后面的马车是萧家的。
叶瑜也没回头,只听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是挺不好的。”
他轻笑着,似是琢磨了一下,缓缓松了手。
忽然一柄银亮的刀锋擦着张黎头顶而过,“哐当一声”,狠狠地插入了木头里。
张黎的头顶有几缕青丝被割断,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散落了大半,那断发被寒风一吹,飘落在地,又卷去更远的地方。
张黎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断发,原为温润下垂的眼角逐渐染上怒气。
士可杀不可辱!
他抬头,只见叶瑜眼底含笑,声音挑衅极了:“我今日就放过你。”
“世子。”张思瑶惊呼一声,忙站到张黎面前,伸出细细的手指碰了碰他的头发,眼神心疼,她转头看向霍景溪,小小的声音含着质问,“你怎么可以斩人头发?”
不等叶瑜说话,安阳先上前一步,她笑道:“为何不可?他当街闹事,先欲对我朝世子痛下毒手,又言语辱于公主,只削他一缕头发算是便宜他了。”
说完,她话锋一转:“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丫鬟?清河果真是好规矩,如今一个婢女,都敢以下犯上,质疑当朝世子了?”
诸人也在打量着这个小丫鬟,不说别的,只因她容貌太过夺目。
虽然模样看起来弱柳扶风病弱了些,年纪也尚少,但足以从眉眼间窥见其未来的倾国倾城之姿。
不等张黎说话,张思遥已经往前一步,将其挡在了身后,他挡住众人窥探之色,神色焦急的厉声道:“回去。”
若是父王知道他偷偷带了她出来,非得扒下他一层皮不可!
“不要。”张思瑶咬了咬唇,摇头拒绝,水朦朦的眼睛看着兄长,“我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你。”
张黎眼底闪过急切,却也不好对着自幼疼惜的妹妹发火,于是耐着性子哄人:“你什么时候见我被欺负过?放心,我一会儿就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
语气中的自信劲儿彷佛刚刚被人拿了剑威胁又削断一缕头发的人不是他。
“……”
弥漾闻言乐了,叶微在一旁忍不住提醒:“这里是京城不是清河,被揍的哭爹喊娘的怕是你。”
张黎回头,阴狠的看了两人一眼,“京城又如何?没有我张黎不敢动手的地方!”
叶瑜沉默,有些怜悯的瞥了张黎一眼,不是京城如何,而是时至今日他还不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德王私下里早和昌王勾结在一起,此次进京多半是因为昌王之意。
萧山燕彷佛没有察觉剑拔弩张之意,他步伐随意地往叶瑜身边站了站,寻了一个更好的位置去看傅世云,弯着潋艳的桃花眼眸笑道:“小王爷好福气啊,身边的小丫鬟都能生的如此貌美。”
说话间,萧山燕似乎想拿起叶瑜手中的凌娟真丝扇,只是天寒地冻,未等全部展开,又收了回去。
萧山燕盯着张思瑶看了眼一会儿,愈发觉得惊艳,颇为感慨道:“不知何时本世子也能有如此漂亮的小丫鬟。”
霍景溪澹漠的视线扫过那名小丫鬟,他屈了屈手指,没说话。
这一身气度和说话方式,可不像是一名普通丫鬟。通房丫鬟?也不太像,年纪太小了。
他若有所思,等视线慢慢地扫过张思瑶的脸蛋,微微拧眉看了好一会儿,心中腾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张思瑶被萧山燕的一席话说的脸色晕红,颇带羞恼,正欲说什么,却被张黎一手提上了马车,冷声对侍人吩咐:“看好她,不然提头来见!”
说完,他转过身,随手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瞥了一眼萧山燕,语调嘲讽:“你?做梦或许会有吧。”
萧山燕:“……”
萧山燕叹了口气,怜悯似地瞥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两步,语气诚恳极了:“小王爷你这脾气得改改,说话怪呛人的,不讨喜。”
霍景溪没有掺和的意思,不过多少也得推个顺水人情,他垂下幽幽黑眸,抬手招来了一个小厮,耳语道:“拿着我的腰牌去皇宫请禁军来,就说有人当街行凶,意欲谋杀叶世子。”
说完,他抬步慢吞吞地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无人注意。直到目光扫过那个有一双琉璃似眼眸的姑娘,他想了想,趁诸人无暇顾及,伸手其拽到一旁。
“夫人前方混乱,这里安全。”
弥漾望着他的脸庞,两个人离的很近,一时间脸红道:“没事没事,纪念还在那里呢,我不去帮忙就是看看热闹。”
霍景溪笑了笑,澹道:“你前去也帮不了忙。”
弥漾:“……”好像也对。
她捏了捏手指,语气真挚:“你叫人了吗?这仗势一会叶瑜吃亏了怎么办,他身后还有两个小姑娘呢,我去把叶微拉过来。”说着,弥漾转身就要走。
“已经叫了。”
霍景溪拽住了她的胳膊,将人拉了回来。
叶瑜明显是冲着小德王去的,前几日他就念念叨叨,为悬崖刺杀一事而生气。
……
张黎听了安阳的话不以为然,他用得着他言语教训?说话呛人又如何,他是德王世子,日后要继承德王爵位的。
天高皇帝远,谁奈何得了他?
如此想着,张黎顿时又自信了许多,他抬着下垂的温和眼眸,扫过诸人,那里闪过阴狠的神色,冷笑着挥手一声令下:“来人!给我打!”
见次情况,弥漾惊讶的看向霍景溪:“你不帮他们?”
他摇头:“无需我帮,他们自然能处理好。”
弥漾:“………”
说完,两人双双抬眼看向那边。
徳王府的护卫不敢拔剑动手,气的张黎面容扭曲,当即自己抽了一把剑,朝着叶瑜砍去。
徳王府都养了一群什么废物,不中用!还得他亲自动手!
看着自家小王爷怒急的模样,一众护卫又不敢不从,若是小王爷受了伤,他们也难逃一死,面面相觑之后,只能硬着头皮赤手空拳硬上了。
到底不敢拔剑。
叶瑜也没动剑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见了血,闹了人命,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只是拎着一把剑鞘,不费吹灰之力便拧着张黎的手腕,逼他弃了剑。
紧接着就拎着刀鞘往张黎和那些护卫身上招呼。
场面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徳王府的马车帘子再次掀开,那个看起来瘦小病弱的小美人再次跳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处在混战的中心位置,诸人无暇顾及,冲撞之间她便摔倒了地上。
摔了个瓷实,磨破了手掌,爬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然而张黎正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于她。
萧山燕本来一副笑嘻嘻看热闹的模样,见此情景,笑意稍敛,微微顿了一下。
他想了想了,倒是怜惜美人儿的,最终上前,穿过层层撕打,将那个瘦弱貌美的小姑娘快速拎了出来。
正好拎到了弥漾旁边。
弥漾:……
“姑娘没事吧?”萧山燕轻声问道。
张思瑶惶恐未定,眼眸好似一汪水,弱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言谢,顺手而已。”萧山燕笑问,“姑娘芳名啊?”
张思瑶眼神闪了一下:“小瑶。”
闻言,桃花眼似乎又潋艳了几分:“好名字好名字!”
弥漾……睁眼说瞎话……
他样貌俊秀,此时说话的声音又温和,含着十足十的夸赞,挺撩人的。
弥漾忍住翻个白眼的冲动,抬腿往旁边挪了挪,离他们远些!又抬着素白小手捂了耳朵,真是没耳听!
“公子谬赞。”张思瑶羞怯似的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红晕。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打得难舍难分的数人,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徳王府的护卫已经被打趴下好几个,连着张黎脸上都挂了彩。
她脸上闪过焦急之色,转头看向萧山燕,咬唇恳求似的问道:“公子,可否帮一帮我家世子?”
萧山燕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神色为难:“不行啊,我身上有伤,这手臂前几日伤到了,眼下还未好呢。。”
这话不假,前几日萧山燕在悬崖边被伤到了手臂,伤口十分骇人,弥漾当时看着都怕,这几日虽然瞧这他生龙活虎的,但是伤口总被衣物遮挡,想必还未好全。
张思瑶水汪汪的眼眸里闪过丝丝震惊,在她十三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尤其是男子。
她望了一眼正在被揍的兄长,又看了一眼萧山燕:“公子,你心地善良是好人,我家世子如此可怜,方才那人是您朋友,你劝他停手,大家停下来,好好解除误会,可以吗?。”
“没误会啊?”萧山燕眨了眨眼,好心的给她解释,“叶瑜想揍你家世子,他今日是发火了,谁劝都没用,唉,不如这样,等一会儿打完了,我送你家世子去最近的医馆疗伤?”
弥漾忍不住笑出声,肩膀微微颤动,打完了还要你做甚?
张思瑶:“……”
她咬着唇跺跺脚,幽怨的看了眼萧山燕,当即就要往那边打架地人群里冲,却被他一手拽了回来,劝了一句:“小瑶姑娘,拳脚无眼,你还是别去了吧?”
张思瑶委屈道:“公子你见死不救,我只能亲自去了。”
萧山燕眨了眨眼,神色惊讶,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他哪里见死不救了?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不过到底心里怜惜了美人,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姑娘看着心疼,要不……这样吧。”他顿了下,“姑娘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张思瑶欢喜,盈盈一拜:“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