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山地,而这坟墓正是在这山顶之处,四周更是有着不少树木遮挡,寻常人自然也见不得这等地方,从此处希望,正好远远的将整个江城府尽收眼底,看来这处地方也是这南蜀旧臣们特意挑选的!
看着那墓碑之上,那几个朱红色的大字,陈墨直愣愣的站在那跟前,不曾说出一声言语,可是那泪水却好似决堤一般,汩汩而下!
魏正先与李夕颜两人见得了这般模样儿,也不忍心开口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等着!
陈墨在这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良久,忍着自己心口处的痛意,猛然跪倒在那墓碑前,抬眼看着那块儿墓碑,嘴角颤巍巍的抖动,轻声呢喃道:“父皇,儿臣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一边说着,面上的泪水也不曾停下,涕泗横流的模样儿,实在惹人心疼!
.....
南蜀之地,自打那位圣皇陈君圣登基一来,就一直风调雨顺,南蜀上下,上到君王臣子,下至贩夫走卒,都是富裕得很,不说别的地方儿,就是这南蜀境内的叫花子,也要比别的地方手头宽裕好一些的!
陈君圣身为一国之君,可那后宫之内,并未有着什么三宫六院,自登基一来,整整十七年,后宫只皇后一人,仅此一人而已!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是那位备受圣皇宠爱的南蜀皇后竟然也逃不过那等红颜命薄之事,就在四年前,生下那位南蜀四皇子的当日,举国大哀,皇后归天!
同一年,北疆战事,枭龙军全军奔赴北疆替那人族戍边,可同为人族的大齐,此番却是背信弃义,撤兵北疆,调转长矛刀刃,对准了自己人,朝着南蜀发兵!
幸亏这位南蜀圣皇膝下四子,除却这四皇子刚刚出生之外,那三位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就连三皇子,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童,竟然也身披重铠,跨马出征,据说杀敌奋勇,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呢!
转眼间,四年便已经过去,在这四年里,那大齐一方面要出兵应付东夏,分身乏术,让这南蜀好生的川过了一口气儿,也在这四年里,那位南蜀四皇子已然四岁了!
这南蜀四皇子就是陈墨了,只不过此时的陈墨还只是一个生就着两条小短腿儿的孩童,整日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就只是在这皇宫里疯跑,疯玩儿!
“父皇,皇兄他们什么时候儿能回来啊?”此番这位南蜀四皇子是在这皇宫的后花园里,看着自家父皇那满面愁容的模样儿,四皇子开口,小声说着!
再看此时的陈君圣,身高八尺,容貌甚伟,颔下更有长髯垂下,只是这几年间,事情太多了一些,让这位不过四十多岁的南蜀圣皇的面上添了一些个沧桑,两鬓更是添了不少的白发!
听见了这四皇子的动静儿,这南蜀圣皇转眼看去,眼神里满是慈爱,低下了身子,抬手轻轻摸了摸四皇子头顶上的头发,开口说道:“想他们了?没事儿,过不了多少日子,他们就都回来了,不仅是你那几位皇兄,还有你皇叔呢,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皇叔模样儿呢!”
“皇叔?就是益堂兄他爹爹吗?”陈墨抬眼,那黑白分明的眼珠紧紧的看着自家的父皇,眼神儿里的那些个神采,实在讨人喜爱!
“是啊,那可是咱们南蜀的守护神,是整个天下的军神,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啊!”陈君圣还是小声说着!
“我不知道,我觉得益堂兄就很厉害,他能上树掏鸟蛋,还能下水里捉鱼!益堂兄这么厉害,那位皇叔肯定也是厉害的很的!”陈墨做那思索的模样儿,认真的说道!
“是啊,肯定会很厉害的!”陈君圣被陈墨这副模样儿都笑,开口说道!
就在这时,有着一人疾步来到了这陈君圣的身后,身披盔甲,不便行大礼,只是抱拳低头对着那陈君圣的背影儿说道:“陛下,东夏那边儿传来消息了!”
这陈君圣听见了这等言语之后,不曾起身,转头看着来人模样儿,轻声开口说道:“文长啊,朕记得你家那正先也有八九岁了吧,如今朕的那三位皇子都在外边儿,剩下这四皇子也没人陪她,等明日,就让他们都过来吧!”
“谢陛下抬爱!”那魏文长抱拳谢道!
陈君圣见得这般,又是转眼看向了那陈墨,开口说道:“父皇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自己先去别的地方儿玩儿吧,等明日,就有人陪你了!”一边说着,又是抬手在陈墨的头顶处摸了两下,摆手示意!
陈墨哪里晓得那等要事是什么,只是自小听话,此番听得了自家父皇的吩咐,就认真的点头应下,接着便迈开了那小短腿儿,朝着一边走去!
可能是这陈墨的步子实在慢了一些,纵然一步步的离开,还是隐约地听见了身后自己父皇与那位魏将军两人的言语!
“说吧,文长又什么要紧事与朕说啊!”
“陛下,就在昨夜,除夕当晚,东夏亡国了!”
......
自家父皇说的的确不错,就在第二日,这皇宫里变地热闹起来,好些个与
陈墨差不多大的孩童都来到了这皇宫里,当然了,还有着那位军神陈克胜的亲子陈益,这些个日子也是那陈墨最开心的日子,小孩子就是这般简单,有人在一块儿玩儿,什么也就都忘了!
“正先哥,你们这是玩什么啊?”陈墨刚刚睡醒,睁着那萌松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那几个孩童围在一块儿,心里好奇凑上前去,小声儿问道!
“去去去,小孩子哪里晓得这些,上一边儿去,别在伤到了你!”为首的那一个相比就是儿时的魏正先了,看着那圆滚滚的肚子还有那圆润的小脸儿,嗯,长大了还是没变的!
“正先哥,你怎么又胖了?”被那魏正先的肚子给顶到了脑袋,这陈墨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眉头皱着,满是不悦,开口说道!
“你懂什么,我娘说了,小孩子就是要胖一些的,等到长大了,到时候就光窜个子去了,自然也就瘦下来了,要是小时候太瘦了一些,大了更瘦的话,那还不风一吹就给刮到了,那样的话,又哪里来的力气上战场去杀齐兵!”那魏正先眨着眼睛,认真的说着!
“好了,你先去一边儿,别在这碍事儿,到时候在弄伤了你!”一边说着,这魏正先将陈墨推开!
陈墨失望,面上登时便垮了下来,两眼通红,也不回头留恋,径自离开,哪里有听得到身后那些个热闹!
“小四儿,你怎么了?”
就在这陈墨独自走着的时候,还不曾走出几步,便听到了身后有一人叫住了自己,陈墨转眼看去,不是自己的那位益堂兄还会是谁!见得这陈益的模样儿,陈墨面上的不悦尽数消失,满面的高兴,飞奔的扑进了那陈益的怀里!
“益堂兄!”
“小四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陈益自然看出 陈墨面上那两个通红的眼圈,眉头微微皱起,小声开口询问着!
“是正先哥他们,他们不让我跟他们一起玩儿?”说到了这儿,许是想起了那等伤心事儿,这陈墨的面上又是多出了几分委屈的模样儿!
“这好说,等堂兄给你出气,走!”陈益一边儿说着,轻轻拍了拍那陈墨的肩膀,接着领着那陈墨朝着魏正先那边儿走了过去!
没几步儿,就远远的见着那魏正先几人的身影,都是一些个六七八九岁的孩子,却是一个个的都穿着铠甲,手上没力气,提不得那真刀真枪,尽都拿着木头制成的剑戟,一边叫喊着,一边舞弄着!
“呔,那齐狗,见得本将军,还不速速下马受降,若是慢了片刻,定要取了你的狗头!”
“你他娘的才是齐军呢,老子乃是南蜀将军!吃本将军一剑!”
“嘿!哈哈,你这狗屁将军实在没力气,没吃奶呢吧!”
见得了那等光景儿之后,陈墨与陈益两人也是觉得有几分好笑,也晓得了这几个为什么不带陈墨了,毕竟这等刀剑无眼,若是躲避不及,伤到了陈墨,实在不妥;更何况,这等铠甲相比都是各自从家里给偷出来的,若是走漏了风声,这几个回到家里定然少不了一顿好揍了!
陈益想着自己在堂弟面前夸下了海口要给他好好的出一口气的,大丈夫定然不能食言的,这般想着,陈益摆手,示意陈墨就在这儿好好看着,接着就抬起步子,上前迈出了几步,来到了那几人的身前开口!
“就是你们几个欺负知白了?”陈益一边儿说着,瞪大了眼睛,凶神恶煞的模样儿,也真是将这几个人给吓住了!
“益哥儿,你说什么呢,我们这般模样儿,你也见到了,不让四殿下一块儿,那不是怕伤到了他吗?”魏正先一边儿说着,赔着笑脸儿!
“我可不管,一定要教训你们一下的!”
......
到最后,那陈益真的将魏正先那几个一顿好揍的,陈墨心满意足,只是看着时候儿不早了,也就不曾在多做停留,由着那陈益陪着自己回宫了!
刚到了那皇宫的宫门,便见得整个皇宫之内都已经挂满了白幡,看着那一条条的素白,这陈墨与陈益的两人心里猛然间生出了一些个不祥!
等到了宫里,便见得那陈君圣在那儿站着,好似是在等着这两人,见得这两人走地近了,陈君圣上前一步,牵过了陈墨的手,一并拉住了陈益的另一只手,开口说道:“走吧,你们三哥回来了,去看他一眼!”言语之间,沙哑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满是沧桑!
“三皇兄回来了,在哪儿啊,也不知给我带回来了什么!”陈墨到底年纪太小,哪里看出了这陈君圣面上的表情,只是想着前几次自己拿几位皇兄回来的时候,每次都不会空着手,心里生出了几分急迫与欢喜!
可是另外一边儿的陈益,年长这陈墨几岁,已然知晓了人事儿,看着头顶上那扎眼的素白,看着自己这位皇伯伯面上的悲伤,心里自然也猜出了几分,不禁心头一顿!
这陈君圣将两个孩童待到了南蜀朝廷议事的大殿上,此时的大殿之上,满满的素白,一棺椁停放在这大殿的中央
,那文武大臣列在两旁,只是那面上全是一些个悲伤之色!
看得了这般,陈墨的面上也无端生出了几分害怕,小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那位父皇!
陈君圣带着两个孩童来到了那棺椁的旁边儿,将陈墨抱起,来到了棺椁旁,但见那棺椁里有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安详的躺在里面,身上还是披着一件铠甲,只是那铠甲破损的厉害,被鲜血染的通红!
陈墨已经四岁了,年纪还小,可也晓得了生死之事,见得了自己的三皇兄这般模样,哪里不晓得自己的三皇兄已经不在了,陈墨猛然愣住,接着嚎啕大哭!
“皇兄,皇兄,你起来啊,你说过啊,你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啊!”
“父皇,你让皇兄他起来啊,皇兄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快让他起来啊!”
另一边儿,那陈益不曾哭喊出声儿,可是那眼泪也不停的留下,他一声不吭儿,只是默默的擦去眼泪,可是那些个泪水好似没完没了一般,刚刚擦赶紧,下一刻便又流满了脸面!
“好了,你们俩都看完了!”陈君圣一边儿说着,便将陈墨放了下去,将这两个孩子带到了一旁,冲着一边儿的士卒,开口说道:“来人,封棺吧!”
“不行,你们都走开!”陈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陈君圣的怀抱,挡在了那棺椁前,死命的护着那一口棺椁,不让那些个士卒上前!
“好了,墨儿,让你三皇兄走好吧,我们便不要在打扰他了!”陈君圣上前再一次将他一把抱起,接着转头对那几个士卒接着吩咐着说道:“封棺!”
......
三皇兄的死只是开始,没多久,大皇兄与二皇兄的消息也接连传来,大皇兄身死,二皇兄失踪,让这位南蜀四皇子在这几日里没了定点儿的精神,不管这宫里的下人们如何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就在这一日夜里,陈墨谁的萌松半醒间,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抬眼一看,竟是自己的益堂兄,心里纳闷儿,刚要开口说话,便见着自己的这位益堂兄抬手中指立在嘴前,轻声嘘过了一口!
这些个日子里,陈墨总是没精打采的,陈君圣便将那陈益给接到了宫里与陈墨作伴儿,也好逗陈墨开心!
“别说话,跟我来!”陈益带着陈墨小声穿戴好了衣裳,接着,蹑手蹑脚的避过了那些个宫女内监的耳目,来到了这朝廷平日里上早朝的大殿!
从内庭直接传穿过去,并没有惊动那些个内监,更不曾惊动了那位南蜀圣皇,两个孩子就只是呆在那屏风后,看着那大殿之上的动静儿!
只见那陈君圣还是坐在那大殿的龙椅之上,只是殿中又多了一人,仙风道骨,身穿玄黄跑,头顶四方冠,腰间配一宝剑,好事潇洒!
“哼,你不在你的太华山上潜心修道,此番下山来朕这儿是干什么?”陈君圣冷哼一声,面上不悦,全是一些个恼怒模样儿!
“哈哈哈,好歹我也算你的哥哥,你在我面前还摆个什么皇帝架子啊,可别忘了,你这皇帝还是我不愿意做让给你的呢!”那道人开口笑着,也不曾生气!
“对啊,你让给朕的,那你怎么早不下来啊,朕将这位子再还给你啊,这样的话,朕的那三个皇儿也不会死的死,丢的丢了!”陈君圣仿佛是被那道人的言语捅到了痛楚,面上狰狞,开口大声喊道!
“这等事情可是怨不得贫道的!”那道人做过了一个稽首,接着开口说道:“南蜀枭龙军天下莫逢敌手,此番东夏已灭,你若是传过一封书信,让老三带兵回来,不仅能解了眼下的困境不说,说不得还能将那大齐一举拿下,一统了天下!”
“家都没了,朕要这天下还有何用?”陈君圣一边说着,面上悲怆,接着开口道:“娴儿四年前就已经走了,此番那三位皇儿也接连离去,倒不如朕也就此去了,与他们作伴儿!”
“哼,说的轻巧,抛却了这祖宗千年的基业不说,就你那老四又怎么办啊?”那道人开口说道!
陈君圣听得了这些个言语之后,面上闪过了几分古怪,那眼睛在这道人的身上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接着开口说道:“你在那太华山学了这么多年的道法,此番不过是救下两个孩童,想来也算不得难事的!”
“两个?”道人的面上生出了几分狐疑!
“益儿可是老三的独子,你就忍心撇下他不管?”
“先前见过那个孩子,有着别的缘法,用不得贫道救的,此番便先将你家老四带走吧!”
......
时间一晃,陈墨已经在那墓碑之前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了,眼睛里的神采渐渐凝实,擦拭去了面上的那些个泪水,俯身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接着,陈墨便径自起身,转过头去,看着那魏正先圆滚滚的身子,面上生出了几分玩味,开口说道。
“正先哥,你不是说你长大之后就能够瘦下来的吗?”
......
山河依旧,旦夕间国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