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指教了!”那道童说着话,对谢晓荻躬身施了一礼。
“别别别……”别人对谢晓荻不客气,谢晓荻倒有办法对付,此番这道童对谢晓荻如此恭敬,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咱们只是比较剑法,你冲我施礼作甚么?”
“他人之一言一技皆可为师,世上之万事万物也皆可为师。”这道童年纪不大,言谈举止却经常透露出老气,“你的见解和剑法令贫道受益匪浅,我向你施礼道谢,也是应该的。”
谢晓荻听了道童这话,脑袋晃得跟个货郎鼓般:“我那是就事论事、随便说说的,谈不上什么指教,你也别太当真。再说,以剑法而论,你也未必输于我,假如你双剑同使……”
道童闻言一震,脸色又有点发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了:“双剑同使、同使便如何?”
谢晓荻不知对方为何脸红,接着说道:“你右手剑法老而弥辣,看似平淡,实则处处伏有杀机,令人防不胜防,而左手剑法专务防守,又是严谨异常,如果双剑同使,那自然是攻守兼备,我恐怕也不是对手,如果……”
“如果什么?”道童问道。
“没什么。你年纪还小,内力已颇为强劲,如果再假以时日,必将扬名天下。”其实谢晓荻本想说“如果再过几年,跻身神剑之列也不是难事。”但谢晓荻自己毕竟也是年轻人,更是以谢梦得等神剑为目标,如此夸赞对方的言语,到了嘴边实在有些说不出来。
“唉……”道童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也明白,只是……”
谢晓荻道:“只是什么?”
道童道:“只是……只是我还无法同使双剑啊!”
“什么?”谢晓荻两眼瞪得溜圆,一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道童把话说了出来,脸色反而不那么红了,言谈也流畅了许多:“要是能同使双剑,我早就用了,你以为我故意让着你吗?”
“这却是为何?”谢晓荻有些疑惑不解,“莫非你这两套剑法相互有所冲突?”
“呸!”道童闻言颇为不屑,“冲突?我共学了四套右手剑和三套左手剑,任意两套左右手剑法皆可相辅相成,无一冲突。”
谢晓荻奇道:“那你为何不能双剑同使呢?”
道童讪讪地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双剑运用无法圆转如意,甚至不如单手剑法。至于原因,师父也不告诉我,说让我自己再想想。”
谢晓荻“噗嗤”一乐,接着说道:“要不然咱们再比试比试,我看看你双手剑法如何?”
“好啊!”道童闻言大喜,纵身一跃而起,反手拔剑疾刺,“刷刷”几下已从树上斩落了数根树枝,接着将其中一根抛给了谢晓荻。
两人将树枝削好,第三次战在一处。
由于此番比斗两人并非争胜,而是研究剑法,所以打斗就不甚激烈,内力也是含而不发。
过招之际,谢晓荻留心观察道童的剑法,发现道童双剑同使,剑法果真是攻守兼备,让人不以抵挡。但谢晓荻也发现,这道童在变招时却有些呆滞,甚至有时竟会出现停顿,仿佛不知道下一招该如何使般。两人斗了数十招,道童已大落下风,要不是谢晓荻为了看他的剑法,并非一味争胜,手中的树枝恐怕早就刺中对方多次了。
“停!”谢晓荻心中已有分寸,当即收手叫停。
“如何?”连番争斗下来,道童也颇感疲乏,呼吸粗重了许多,脸上倒是满含期盼之色。
“你的剑法攻守兼备,确实是难得的好剑法。不过……”谢晓荻叹了口气。
道童道:“不过什么?”
谢晓荻道:“不过在变招时却有些滞涩,所以留下了多处空档。”
听了谢晓荻这话,道童脸上的期盼之色立即褪去,换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喃喃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变招滞涩之事我早就知道了,但关键不知其原因所在。”
谢晓荻笑道:“你别急嘛,我问你,你自己练剑时,可有练过双手剑法?”
道童点头道:“那是自然。”
谢晓荻道:“那你练剑时变招是否灵便呢?”
道童一愣,接着道:“练的时候没问题,但与人过招时就感到有些手忙脚乱了。我猜师父应该知道原因,可就是不肯告诉我,想让我自己参悟。”
“那我也不告诉你了。”谢晓荻变得一本正经,“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还是自己慢慢体悟吧。”
“来不及了!师父他……”道童的声音突然急切了许多,里面还带了几丝哭腔,“我如不尽快练好双手剑法,只怕……”
谢晓荻见道童情急,说话却又吞吞吐吐,心中微感好奇,问道:“怎么了?你师父给你定下了期限吗?”
“不是……”道童摇了摇头,又咬了咬牙,再次对谢晓荻躬身施礼,“不久后当有大事,我剑法未成,还请你指点一二。”
谢晓荻见对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深问,笑着说道:“既然你急于提升剑法,那我就告诉你吧,仅是一家之言,你姑妄听之吧。”
“多谢了!不过……”道童闻言大喜,但却又有些迟疑。
“怎么了?”谢晓荻问道。
道童道:“你告诉我剑法中的诀窍,就不怕我的剑法超过你吗?”
“哈哈哈……”谢晓荻仰天大笑数声,笑声中豪气荡漾:“剑法高过我的大有人在,还怕多你一个吗?别说我不会让你轻易赶上,就算赶上了,我再超过去不就行了?我可是以五大神剑为目标的啊!”
“有志气!大丈夫当如是尔!”道童对谢晓荻一挑大拇指。
谢晓荻皱了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跟我拽文啊?听着像个老头子一样。”
“抱歉啊,”道童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师父好多年,说话的习惯都学来了。”
“没事没事,说正题吧。”谢晓荻只是随口说说,并不十分在意,“你的剑法是不错,但你为何在过招时,每一招都要左右剑同使呢?”
道童一愣,当即答道:“我这本来就是攻守兼备的剑法啊,不同使还要用双剑作甚?你也说过,我要能同使双剑……”
“停停停!”谢晓荻打断了道童的分辩,“我说让你用双剑,但没说每一招都要双剑同使啊!”
“可我平日就是这么练的啊!”道童茫然道。
谢晓荻摇头道:“练剑不同于斗剑,要懂得变通才行。我且问你,你练剑时,是不是一路剑法从头练到尾啊?”
道童点头道:“是啊。”
谢晓荻问道:“那你对敌时,是否也是将一路剑法从头用到尾啊?”
道童道:“那自然不是,须得根据对方的招式变招,有时则要变为其他剑法。”
“这就是练剑与斗剑的区别,”谢晓荻见那道童若有所悟,但尚未完全明白,便继续说了下去,“你的双手剑法攻守兼备,练剑时肯定是双手齐用,但在真正对敌时却不能如此。比如,你已大占上风,对方无力反击,此时右手须连续进招,左手的防御之招就用不大上了。再如,对方功力远高于你,你应专务防守,右手剑待寻到对方破绽后再择机而攻……”
“你的意思是说,所谓攻守兼备,并不是每一招都要有攻有守?”道童问道。
“攻守之势的掌控,要根据战局而定。”谢晓荻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有些得意,“你每招都要双剑同使,看似攻守兼备,实则多余,而且在攻守上平均用力,更是犯了大忌。”
“难怪我变招时总觉得不对劲。”道童点头道。
谢晓荻正色道:“我猜,你自己应该已察觉到有些招不该双剑同使,但却又被固定的剑法给限制住了,所以变招之时才会有些滞涩,有时甚至停顿。我想,你师父不告诉你这点,是盼你自己突破这一关口。今日我帮你点破,对你有利还是有害,可就不好说了。”
“多谢多谢!”道童对谢晓荻再度施礼,“揠苗助长固不可取,但我确有急事,亟待突破这一关口。既然你帮我参破了这一难关,那就好人做到底,咱们再来拆上几招。”
谢晓荻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怎么没完没了了。还不待他说话,那道童晃动双手的树枝又攻了过来。
谢晓荻无奈,只得与道童继续过招。那道童本就聪颖之极,此番得到谢晓荻的提点,明白了自己剑法中的弊病所在,双手剑法登时大进,谢晓荻看了也暗暗称赞。片刻间,两人来来往往,又斗了五六十招。起初那道童对于攻防的转化还较为生疏,后来便慢慢熟练起来,但终归是新学乍练,仍要略逊谢晓荻半筹。
“好了好了!”二人又斗了一盏茶的时分,谢晓荻实在是忍不住了,闪身跳出圈外,开口叫停,“我看你剑法也渐渐熟练了,咱们就练到这里吧?”
“好,多谢了!”道童也累得够呛,收住剑招后呼呼喘气,半晌才调匀呼吸,“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呢。”
听了道童的问话,谢晓荻心中微一犹豫,但还是决定报出真名:“我姓谢,叫谢晓荻。”
“谢……晓……荻……”道童重复了一遍,接着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下了。”
谢晓荻出道时间虽短,但因与无量门结怨,加之在丐帮时,云彩霞又借众人之口给谢梦得传讯,是以谢晓荻的名号也就在江湖上传开了。此时谢晓荻见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心中隐隐有点失望。但等谢晓荻转念一想,这道童年纪尚小,听口音又是本地人士,说不定并不知晓江湖上的事情。
想到此,谢晓荻心意登平,随即问道:“你怎么称呼啊?”
“我?”道童笑了笑,“我叫吴虑。”
“吴虑?你的剑法很好啊,一见便知是玄门正宗,不知你的师父是谁?”谢晓荻也没听过对方的名字,但他心想吴虑年纪不大,剑法却异常老辣,必是名师所授,所以开口便问对方的师承。
“这……”吴虑沉吟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未得师父允可,我不能擅自提及他老人家的名讳,请你见谅。”
谢晓荻笑道:“不能说就算了,门派总可以说吧?你是太行派的、还是泰山派的?”谢晓荻听吴虑是本地口音,就把距此不远的两大门派抬了出来。
吴虑摇头叹了口气道:“门派也不能说。不过……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说了,到时候一定告诉你,实在是抱歉了。”
谢晓荻不以为忤,继续笑着说道:“我又不是非得知道不可,用不着道歉啊。对了,适才你说我滋扰乡民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正事,”吴虑经谢晓荻提醒,当即把手中的树枝丢掉,几步走到昨晚的战场处仔细查看,“你刚才在树上作甚么啊?”
“我?”谢晓荻又笑了笑,“之前这里有人打架,我想通过痕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虑道:“这么说,这些痕迹不是你所为了?”
“废话!”谢晓荻晃了晃脑袋,“我吃饱了撑的啊?没事在这里瞎折腾。”
“那就是我弄错了,”吴虑的目光仍在四下打量,“周围乡里多年来都传言这密林中闹鬼,吓得乡民们不敢入内。有的老樵夫说,有时走在这密林中,就会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老远;也有老猎手说,明明未发现什么猎物,猎犬就狂吠不已,有的甚至不听主人役使,径直奔入了密林深入,再也没回来;还有的说,林中的飞鸟会无故惊起,四下乱飞,有时居然撞树而亡……从我幼年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记得大人们告诫我不可入林。我此番回乡……”
“你学成道法,回乡来捉鬼吗?”谢晓荻又乐了,“道士捉妖、捉鬼倒是本行,只不过……你能行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