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章琼林仰面朝天“哈哈”大笑,他阴柔之气甚重,此番大笑却显得增加了几分豪迈的气概。
“欧阳堡主是爽快人,那我就卖给你这个面子。”章琼林接着将头转向了谭放鹤,“谭帮主,并帮之议我章某答应了就是,可不要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谭某岂是背信之人?”谭放鹤心中大喜,面上仍不动声色。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章琼林笑道:“那好,咱们击掌为誓!”
谭放鹤略一犹豫,暗想章琼林此人诡计多端,别一不留神再着了他的道。
章琼林见状不禁冷笑道:“谭帮主,你也太小心了吧,章某已然答应此事,岂会在众位英雄豪杰面前再玩花样?”
谭放鹤被章琼林说中心事,脸上微微一红,刚要说话,却听得欧阳续说道:“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小心点没坏处。”
章琼林刚要反唇相讥,欧阳续左手已如电闪般搭上了他的肩头。
“欧阳堡主,你这又是何意?”章琼林不悦道。
“没啥意思,怕你弄鬼,快击掌吧。”欧阳续看也不看章琼林一眼。他此举之意甚是明显,只要章琼林打算趁与谭放鹤击掌之际暗算对方,欧阳续掌力一吐,必可先震碎章琼林的肺腑。
“算了,欧阳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请你放开他吧。章帮主应是守诺之人,谭某也非贪生怕死之辈。”谭放鹤心想,真要是欧阳续胁迫着章琼林和自己击掌,传扬出去成何体统,自己岂不被江湖上众人耻笑。
欧阳续闻言点了点头,缓缓将手掌从章琼林的肩头移开。
“莫长老,想不到你还健在,真是咱们帮中的一大喜事啊。你此番回来,我的担子也就轻了许多了。”谭放鹤在向章琼林走去的同时,转头对莫得言说道。
莫得言不知谭放鹤说这些话是何用意,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搭话。
谭放鹤这些话,其实是说给章琼林听的,言下之意是我丐帮中还有人可以主持大局,就算你暗算我也是徒劳。
章琼林恍若未闻,上前和谭放鹤连击三掌,掌中丝毫不带有内力,更无其他举动。
谭放鹤紧绷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口中说道:“章帮主,关于外面的众弟子,还请你……”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就不用客气了,解药之事好说。”章琼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接着冲谭笑可使了个眼色。谭笑可见状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个小瓶递给了章琼林。
章琼林皱眉道:“这么点量怎么够?”
谭笑可脸色有些尴尬,低声说道:“给十几个人解毒应该够了,本是怕咱们的人不小心中毒备下的,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多着呢!”章琼林一副没好气的模样,“还不快去找张纸写个方子,好让谭帮主安排人去配药。”
谭笑可面露为难之色,小声说道:“咱们用的是‘今朝醉’加‘明日愁’,这解药是本帮的独得之秘,不如……属下抓紧去配药如何?”
章琼林叱道:“什么本帮?现今两帮合二为一,还分什么彼此?快去把药方写出来,不得延误!”
谭笑可无奈,只得退到一旁去写药方。
谭放鹤听了章琼林和谭笑可的对话,也是暗暗心惊。他自然听说过“今朝醉”和“明日愁”两种药的名头,对其药性也略有所闻。
“今朝醉”不是毒药,而是“酒药”。
所谓“酒药”,是与“解酒药”相反之意。
顾名思义,“解酒药”可以在人喝醉的时候服用,用以消除醉意,减缓醉酒症状。而这“今朝醉”则恰恰相反,下在酒中可以助长酒力,本来性子甚是温和的美酒,只需假如少许,立即变得烈性无比,乃是与人斗酒时耍手段所用。此药也并非必须下在酒中,只需让人服下,便会产生酩酊之意。
而“明日愁”到底是何物,谭放鹤就不甚清楚了,只听说此物也非毒药,但只要与“今朝醉”混合,立即产生剧毒,若无解药,三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章琼林察觉到谭放鹤脸色的异常,随即笑着说道:“谭帮主,院内的酒饭里有‘今朝醉’,我带来的礼物箱子则是用含有‘明日愁’的木料做成的,此次实在是多有得罪,但今后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你就既往不咎吧。”
谭放鹤听了更是惊诧,心想:“章琼林此次计划如此周密,要不是中途有了变故,恐怕北派丐帮真要覆在我的手上了。这章琼林如此处心积虑想要一举将两帮合一,虽说被欧阳续擒住,因形势所迫答应了三个条件,但心中未必完全服气,以后还得多加提防才是。”
想到这里,谭放鹤笑着说道:“今后南北一家,之前的事一笔勾销,都再也休提了。章老弟,你叫手下人收起兵刃,待我安排人收拾过厅堂,咱们再重新饮宴,共商大事吧。”
谢晓荻见刚才双方还在舍命相斗,不少人血溅当场,此时谭放鹤居然还要和对头把酒言欢,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之意。可等谢晓荻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处在此情此景,恐怕也并无更好的办法。只是,谭放鹤居然不但能把表面文章做到十足,而且脸上丝毫不带愠色,这点也是令谢晓荻十分佩服。
“饭就不吃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改日再来叨扰吧,咱们这厢告辞了。”章琼林见谭笑可已经写好解药配方交给了北派丐帮弟子,便准备辞行。
谭放鹤知道章琼林心情不好,肯定不想多留,但谭放鹤想到这药方真假不知,别再弄出点什么差错,便打算将章琼林等人再留一留。就在谭放鹤刚要开口说话之际,席间突然一道红影闪过,直奔厅堂中间的众人而来。
堂上众人见状,皆以为是对方伏下的杀手,纷纷抡刀、挥剑、劈掌、踢腿向那人攻去。谁知那人的身法委实太快,众人的招式还没施展出一半,此人已经一掠而过,径直来到了一个脸色黑黄的青年身后。
红影是云彩霞。
脸色黑黄的青年自然是易容后的谢晓荻了。
谢晓荻见大局已定,便想转身去找莫得言,却忽略了一旁的云彩霞。
云彩霞来到谭放鹤的寿宴上,目的是传出消息,让谢梦得来找自己比剑的。席间虽然发生了许多变故,但云彩霞却一直在静观其变。后来谢晓荻突然出手,虽然有些出乎云彩霞的意料,但她仍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机会。
机会被她等到了。
随着谭放鹤、章琼林双方言和,大厅上的气氛已经逐渐缓和,众人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而云彩霞就瞅准了这一时机出手。
待谢晓荻察觉情况有异,云彩霞已来到了谢晓荻的背后。
谢晓荻暗叫不好,“梦情剑”不及出鞘,反手一剑向后刺去,同时脚下发力,身子猛地一下窜了出去。
云彩霞好不容易瞅准机会,哪里会让谢晓荻轻易逃脱。她身子微侧让过谢晓荻这一剑,接着提气飞纵,再度急追至谢晓荻的身后。
就在谢晓荻掠出两丈多远之际,忽觉背心一麻,已被云彩霞点住了穴道。云彩霞怕谢晓荻再耍花样,也顾不上用什么“粘穴”之法,左手玉指连弹,急速点中了谢晓荻背后的五处穴道。
谢晓荻穴道被封,全身顿感无力,双腿一软就要摔倒。云彩霞抢步上前,左手抓住谢晓荻腰间的丝绦,居然将他打横提了起来。
谢晓荻虽说不胖,但毕竟是个青年男子,总有个一百二三十斤,云彩霞将他提在手中,居然轻若鸿毛般,身法没有丝毫的迟滞。
众人本以为云彩霞的目标是谭放鹤或章琼林,却没想到另有其人。由于众人多不认识谢晓荻,也就不知云彩霞此举是何用意,一时间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
云彩霞知道席间高手众多,一旦纠缠起来,就真的不好脱身了,当即拎着谢晓荻向外就走。
及时反应过来的,只有莫得言和燕云鹏两人。
莫得言想不到席间还有此等高人,而且这高人居然还是冲着谢晓荻去的。他虽不知事情原委,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谢晓荻被掳走,急忙挥动铁杖追了上去。燕云鹏反应比莫得言略慢,但也迅速纵身上前。
云彩霞见状便拔剑在手,内力所到之处,剑上立时呈现一片五彩光芒。云彩霞见这两人均非庸手,一旦缠斗起来,再有别人横加干预,就真的事不易于,所以出手便是“云霞明灭”的绝招。
莫得言虽然不识此招,但他毕竟身经百战,在眼花缭乱之际突觉对方凌厉的剑气袭来,急忙舞动掌中的六合杖,施展一招“八方风雨”,将周身要害护住。铁杖和对方的剑气相撞,震得臂膀一阵酸麻,心中暗暗吃惊。
燕云鹏不知利害,持刀中宫直进,一个冷不防被云彩霞的剑气击中肋下,疼得他连退数步,红毛宝刀也“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北派丐帮中人见莫得言对这女子出手,也纷纷欲上前相助。
云彩霞见莫得言门户封得甚严,居然将自己的剑气挡了回来,对这老者的武功和反应也甚是佩服。她深知此处不是久留之所,立时将功力发挥到极致,掌中长剑不住颤动,霎时间剑芒暴涨、剑气纵横弥漫,同时还夹杂着令人心神不定的“嗡嗡”之声。
周围众人被云彩霞剑上的光华所慑、压力所迫、声音所迷,纷纷纵身退开,功力较低者只觉头晕目眩、心烦意乱。谭放鹤、章琼林、欧阳续等一众高手见了云彩霞的剑法,也不由得眼中异彩连闪,心中惊诧莫名。
莫得言距离云彩霞最近,承受的压力自然是最大的。随着云彩霞剑上的劲力不断加强,莫得言顿时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莫得言的武功本就不低,当年在北派丐帮中仅在谭放鹤一人之下。祁连山一役败于商纣后,莫得言更是在西安府大牢中闭关苦修三年,正因他自问武功已足以与谭放鹤、商纣等高手比肩,这才重回北派丐帮,却想不到一个年轻女子左手提着谢晓荻,仅凭右手的长剑,竟能让他如此窘迫。
莫得言心中虽然既恼且惭,可手中铁杖的招数却毫不迟缓,转瞬之间已经使出了十二招。莫得言的性子甚是坚韧,对敌时也往往愈挫愈强,但云彩霞的剑法实在是变化莫测,稍有不慎便会被她的剑气所伤。莫得言虽然想和对方舍命厮拼,但出招却不敢有大意。
谭放鹤对莫得言的功夫熟知于胸,此时见莫得言这十几招兼顾东、西、南、北、上、下六方,出招颇得“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的精要,而内力修为也比三年前大有进境,心中自然是惊喜异常。
而当谭放鹤看到云彩霞的剑法,心中则只剩下了震怖。
以莫得言的内力之高、膂力之强,十二招过后,却被云彩霞迫退了四步,此时仍在不住的后退。
谭放鹤见状本想上前相助,但苦于身上已多处受伤,又怕章琼林等人趁机再生异动,只得强自忍住。
就在谭放鹤犹豫着是否令众弟子上前相助之际,云彩霞突然身形一转,已经急速窜出了大厅,只剩下银铃般的笑声自远处传来:“你们去告诉谢梦得,他徒弟在我云彩霞手上,想救徒弟就来找我比剑……”
谭放鹤听了云彩霞的话,在震惊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宽心:毕竟“方外五大神剑”之一的云彩霞,不是冲着他来的。
云彩霞人虽已离去,但剑上发出的剑气仍未停歇,莫得言又连退了两步,“呼呼”数杖才将余下的剑气震散,额角已是微微见汗。
莫得言见云彩霞已经离开大厅,刚想纵身去追,却被谭放鹤叫住了:“莫长老,权且留步。”
莫得言本想去救谢晓荻,听见谭放鹤让他留步,心中虽不太情愿,但他向来严守帮规,在帮中唯帮主之令是从,随即停住了脚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