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过去一天之后,京城严阵以待,尤其是神杀突骑在城外做足了战斗的准备。澹台文沽料想下唐人一定会趁此机会来进攻的,这一次他要再次立功,他要让梁帝知道大梁的四军最后还是他神杀突骑最为可靠。
澹台文沽站在军营的高台上看着湟水,一股子成就不功业的豪情油然而生,他眼下竟然非常期待视线内能出现下唐的军队,一旦他们出现,他将按照计划给予迎头痛击。
“大哥。”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过来,不用说澹台文沽也知道是谁。他都懒得回头,直接带着不耐烦的口吻问道:“有何事?”
“大哥,你是在等下唐的军队么?”
澹台文沽心里非常的不高兴,一个人的心思若是非常容易就被其他人给猜中了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况且还是这种暂时不宜宣之于口的事儿。
“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自然是保家卫国,你还是先回军营里去,这里不需要你!”
澹台镰鼬早已经习惯了大哥对自己的态度,他继续说道:“大哥,下唐的军队不会来的。”
澹台文沽回过头厌恶的问道:“你瞎说什么呢?你凭什么断定下唐军队不会来?这可是攻城的好机会,他们怎么能就此放弃?”
“大哥,既然你都知道这是攻城的好机会,难不成庸无睚不知道么?敌人都已经料到自己的行动了,稍微有些头脑的将领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同一支已经做足了准备的军队打硬战的,毕竟眼下不是到了非战不以的地步。”
澹台文沽第一时间抓住的便是话中对于战争的判断,至于话中对于自己的讽刺他也许是听出来了,只不过是他暂时懒得计较。
“你这么肯定?”
“大哥,真正进攻京城的最好时机并不是现在,而是华州被淹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下唐军队沿着并州城的官道从对岸攻击京城便是最佳的时间。今日洪水已经开始退却,下唐再用兵不是显而易见得让我们能做足准备了么?大哥,还是先回军营歇息吧。”
澹台文沽的脸一阵冷一阵热的,这一段对话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可是他依旧是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让他这堂堂的神杀突骑将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面子。想要发怒,但是澹台镰鼬说的没有错,澹台文沽强忍着内心的火气最后朝着湟水看了一眼,然后不再搭理自己的三弟走回了军营。
澹台镰鼬看着大哥的背影,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失落,他还是希望大哥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哪怕是一眼就好,可惜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
并州的庸无睚没有料到自己的意图被梁朝这么一个貌不起眼的残疾人给猜中了,
不过就算梁朝人都知道自己的意图也没有关系,他根本就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出兵的。这些麾下的水师可都是自己亲自挑选训练的,他们就是自己在下唐立足的砝码。
庸无睚一直在等,他在等一个机会同时也在等一支军队。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庸无睚相信这一路上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他要做的不过是继续等待。
“统领大人。”
“哦,龙部主啊,请坐,请坐。”
“小的就不坐了,小的来不过是为了通知统领大人水师大军已经到了。”
庸无睚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神发光的盯着龙汶,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太好了,我等的时机终于是要到了!”
待庸无睚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并州城外的时候,他看见的便是下唐水师的真正实力:从城外一直延伸到了下游的尽头,能看见的都是桅杆,从密密麻麻的视觉上来判断数量怎么也有上百艘。
“统领大人果然是好计策啊!”独孤具不由得拿出了更加崇拜的模样看向庸无睚。“先前那十几条舰船不过是掩人耳目,那些愚蠢的梁人还耍小聪明趁着夜间来凿沉我们的舰船,却不知正好帮了我们的忙。”
独孤具等人此刻就是站在并州城外的高耸的河堤之上,他们的脚下便是滚滚流过的湟水,而在湟水之下便是那些被凿沉的舰船,正是这些舰船在人为的作用下成为了太高地势的功臣,让这一次的洪水没能进入并州城。
此时站在并州城外便能清晰的看见下唐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儿:从城门一直延伸到那一处河道转弯的地方,全部都是堆砌起来的黄土,这些黄土全部来自于弯道,正是庸无睚派人疏浚河道时带上来的。当初广远军的将士们还在纳闷下唐人怎么有这么好心竟然主动帮助疏浚河道,此时他们若是在场便会明白下唐人的真实用意。
经过了数月的努力,那一道最为狭窄弯曲的河道愣是被挖的同其他河面一样的宽阔了,连带着河道底部的黄沙都被套挖得干干净净,被挖上来的河沙和黄泥全部填埋在了从并州城外一直到下一座城池的沿途。就是在下唐人的努力下硬是将并州城地势抬升了几丈,这才让他们躲过了这一次的洪水。
洪水是天降大雨导致的,但是那一道水墙可不全是天灾,其实它的背后全部都是人祸。庸无睚在当初下令疏浚河道的时候同时还派出了一批人专门来抬升弯道处的河道并且利用淤泥围填出一个人工的湖泊。这个湖泊原本并不大,同时因为距离华州城较远,所以华州城内的广远军将士们并没有及时发现。
围填出来的湖泊在接下去的接连的大雨中快速的成长,最终成长为一个水面开阔的大型湖泊,等到水满的都要装不
下的时候,庸无睚便下令掘开堤坝让这湖水用最快的速度倾斜,于是乎,那一道接着一道的水墙便产生了,它们的目标就是华州城。
当湖水彻底倾斜完毕之后,华州城也已经成为了泽国,庸无睚的目的便达到了。利用天时地利并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的将华州城给摧毁了,他这一出手就取得了如此的战绩,换做他人怎么也该是沾沾自喜了,但是庸无睚根本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他的眼里只有这些已经抵达并州的舰队,他的野心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料。
“统领大人,不日汗王的表彰文书就会到了。”独孤具得意的说道。
庸无睚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说道:“到时候还请小相帮忙收下,从今日起我会比较繁忙,一切无关的杂事还是有劳小相了。”说完也不等独孤具回话便抬脚朝着舰船上走去,独孤具本想着跟上结果被一名亲兵给拦下了。
“哦,对了,我要去商议接下去的战术安排了,这事儿还是不劳烦小相了,还请小相先行回去休息。”庸无睚说完便不再搭理独孤具了,没多久就消失在舰船之内。
独孤具满脸堆笑的朝着庸无睚消失的方向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城,全程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的情绪。这一幕全部看在了龙汶的眼里,他虽然同样没有获得登上舰船的机会。
就在这连日的大雨之后,雨势开始渐渐停歇,然后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天气开始转晴,眼看着太阳在云朵之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也许在明日便会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这对于遭遇了洪水灾害的梁朝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终于能从洪水之中恢复过来。但是有一个人怎么都恢复不过来。
“将军?”顾鸿煊的眼中满是关切,关于早些回京述职的事儿他已经说了几遍了,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再说就真的没有意思了。可是不说他又实在是担心,这么大的事儿啊,梁帝都震怒了,杨仲竟然仅仅是书写了两份书信。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一旦回京我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我下狱也算是咎由自取,但是我实在不能不管这些百姓。”
杨仲在这些日子一直坚持在第一线帮助百姓们恢复家园同时重组广远军,他希望自己的这些行为能为自己的过错弥补一些。他不打算再搭理顾鸿煊了,他看见一名老者扛着一袋大米朝着自己方向走来,杨仲急忙上前帮忙。
“多谢将军了!”
“老人家你可得小心些,不如我来背吧。”
老人一抬头,露出的是一张同满头白发一点都不匹配的脸,这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而且他还认出了这张脸。
“是你?”
“末将宣韶宁见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