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燕州杨立如此做,其图谋必然甚大。”
“而且,我先前的推论便要再度被推翻了……”李翰眉头锁紧,深深地看了庄元禀一眼,“若是杨立令人促成此局,那么,我们联合起来,意图在燕州传播流言之事,便已经败露!”
“而今我们之所以未看到任何风吹草动,只是因为杨立巧妙地遮住了我们的眼睛,不想让我们看到,或许便是,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我们的人还未来得及输送消息回来!”
庄元禀与李翰相视一眼,尽皆悚然。
不论是这两个可能中的哪一种,他们都不愿意面对!
杨立先前对燕州世家出手,压榨了诸多世家总计数十百万两的财富,那时,庄元禀与李翰还未入驻燕州,他们只风闻其事,未能亲历,但总归知道这杨立可不是一个会忌惮世家门阀之势力的朝官,直至如今,杨立添为枢密院副使、枢密院下都督府大都督、天策军副统领兼理燕州大营、燕翎军实质统领,其身后更有整座燕州作为支撑,便将之 视作割据一方的王侯,也不在话下!
拥有如此雄厚之实力,他若真对李翰与庄元禀他们动手,李翰等人自觉根本无力反抗什么,便要面临死局!
只是……
只是……
“燕州杨立横蛮无度,屡次在诸门阀世家头上动土,视世家百年尊严于不顾,早已是昭朝高门之敌!”李翰神色阴晴不定,“我不信他当下敢真对陇西李氏宣战——其若对我动手,便是向整个陇西李氏宣战!”
“此事我等本也没有参与,只是其他诸多世家太过仇恨杨立先前所作所为,因之做出了这等事情。”庄元禀沉思一会儿,转而把责任推卸到了其他世家头上,而那些世家子弟们如今还在中堂用着茶点,品着香茗,浑然不知一口漆黑大锅已从天而降!
“冤有头债有主,杨立若真要与我们翻脸,便与之实话实说就是。我不信他会迁怒于我们!”
庄元禀再度看向李翰,这是在逼李翰尽快做出决定。
是弃车保帅,还是另有妙策?
每逢大事有静气,事到临头需放胆!
李翰自问还是有些静气,只是这事到临头的放胆一搏,他便远远不及庄元禀,这个出身中流世家的嫡长子,在庄贵妃的熏陶培养下,俨然已有比肩一流世家子弟的气魄与手段。
“正是如此。”李翰点了点头,算是完全任何了庄元禀的话语,两人此时才算正式结盟。
“那么,关于此事,李兄,你我还需守望相助,务必要将此事与杨立澄清。陇西李氏与庄氏贵胄的地位,我不信他不忌惮三分!”庄元禀眼神坚定,此时,在他与李翰的心里,中堂里那一众世家子弟,皆成了弃子!
勾连金国,秘传燕州蝗灾之情报;于燕州境内散播谣言等等事情,真要承担起来,必然背负骂名,陇西李氏与清河庄氏可以轻松消解此事带来的影响,但家族内部,原本被人看好因此委以重任的李翰和庄元禀,却会因此事之影响而声望一落千丈,被其他家族子弟迎头赶上。
二人最慌张、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这种事情的发生。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其他一些小门小户的公子哥儿为此背上一口黑锅,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杨立也不可能真因为此事而灭杀他们,留得性命在,以后还能做个富贵闲人。
而且,朋友,本就是用来给自己的前进之路垫脚的。
……
中堂之内。
气氛依旧热络,只是世家公子们谈笑之时,目光偶尔掠过坐在主位的李翰与上首的庄元禀,便不自觉地带上些许阴影。
这两人方才一前一后地离席,颇耗费了些时间,回来之后,便是这个一言不发的状态。
世家公子们能从各自家族中脱颖而出,不说其他,这阴谋权术、勾心斗角的手段一个个都是甚为精熟的,眼下李翰与庄元禀的状态明显不对,他们自然会在心中有所猜忌,也有所防范。
——莫非是前些时日,李翰与自己等人共谋的那桩事情败露了?
若仅仅只是那件事情败露,于我而言,倒也问题不大。毕竟此事我只是负责出了银钱供李翰邀买人心,其他一切概不过问,纵然有人追查下来,又能拿我如何?
世家公子们在心底思索着自己与李翰的种种交集,梳理过一遍之后,便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府上丫鬟端着各式精美的菜肴,款款而来。
菜肴释放热气,搅动一张张阴晴莫测的面孔。
“今日饮宴,各位来得突然,在下也未多做甚么准备,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则个。”菜肴上桌之后,李翰举杯遥向众人示意,同时开口道。
他这番话说得别有深意,有心者闻之,都微微皱眉。
什么叫我们来得突然?
请柬是你发给我的,怎么到了这时,又成了我们来得突然,所以你没有多做准备?
这是何用意?
毕竟是主人向自己敬酒,客人们此时心中纵有不满与困惑,也只能暂时压下去,在之后向李翰旁侧敲击。
一旁的庄元禀倒是笑眯眯的,对李翰此番言语毫不在意,这更教其他人确信,李翰与庄元禀方才前后离开厅堂,一定在暗中商议了甚么。
有世家子弟面上露出了些许慌乱之色。
李翰饮尽杯中酒之后,身后丫鬟又为其斟满一杯,他再度举杯向客人示意:“诸位,万事皆要张弛有度,切不可操之过急。俗语也有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先前诸位力邀在下一同谋划的事情,在下仔细思量之后,仍觉不妥,待会儿便将诸位奉上的银两送还,先前之事,也休要再提。”
说完,他又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有沉不住气的人面现不满之色,放下举着的酒杯,在桌案上重重一顿,扬首向李翰询问道:“甚么先前之事?又是甚么银两,在下不明白,还请李兄明示!”
纵然沉不住气,但这人亦不是傻子。
李翰未把那件事宣之于口,便代表此事再摆到台面上,可能会招来大麻烦,为了不给自己招来麻烦,发问的世家子弟自然从善如流,倒也是心思缜密。
李翰如此小心翼翼,尽力避免提起那件与燕州有关的事情,莫非是燕州的那位已经掌握了情报?或许此时正在府上监视?!
其他人见有人做了这出头鸟,相视一眼,纷纷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