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将那个可能是首阳阁中人的评书先生抓住,但是苍树不可能将他带到自己的居所。
如此一来,如若出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连藏身之地都被人知晓。
作为一名刺客,这点谨慎还是有的。
苍树将那人困在了城西的白丁巷里。
白丁巷,顾名思义是城中白丁聚集于一处的所在,不过却并单单指一个小巷,相反它是数条街道合纵连横起来的一片区域。
这里是盛州府的贫民窟,盗匪猖獗,半掩门的暗娼比比皆是。郡府的人们都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个地方。
咚!咚!
打更人连敲着梆子,告知民居里的百姓,此时已是二更天,该关锁门窗,准备休憩了。
他的身影渐渐没入一条小巷中,背后的拐角处,苍树与杨立快步而来。
前面立着一座破败的门户,门前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污水横流。
大门两边贴着的桃符已经褪尽了颜色,兽首口中衔着的两个门环也早被人偷去,失了踪影。
门楼上生着一片长长的枯草,在北风吹刮下,几根野草被风拦腰切断,挟裹着飘向未名之地。
“就是这里了么?”杨立看着破败的门户,问了一句。
苍树点了点头,走到门前,也不用钥匙,轻轻一推,两扇门便轻悄悄地打开。
在这样的地方,有锁没锁反倒是一样的,可有些蟊贼不敢进人家门偷窃,看人门上的锁能卖几个铜钱,便连锁带链一同偷了去。
如此有锁反倒没锁,贼偷看门户连锁也懒得上,便知其中破败,也不会惦记。
内里的事物在夜色中昏昏沉沉的,乌压压一片堵在过道里,是不知谁堆在这里的稻草杆子。
“这是我特意在盛州府寻的一处好所在,以后出了变故,咱们搬到这里,保证不会有人发现。”
苍树对于此间的环境并不在意,领着杨立进了门,从里面把门插上,从被堵住的过道与墙壁间隙之处,小心翼翼地闪身进去。
穿过过道,推开堂屋的门,擦亮油灯。苍树在空落落的堂屋墙壁上一阵摸索,摸到了一个凸起处,用力按了一下,对面的墙壁便轰隆隆响了起来,推出一堵砖石砌成的门。
砖石之间夹杂着糯米汁、石灰等混合而成的粘合之物,此时还未完全阴干。这个机关该是苍树新近加上的。
苍树托着一盏油灯,往石门后面的地窖中走,夯土堆砌起来的台阶还有几分松软,走起来有些费力。
不过时间也未耗太久,便到了石阶最深处。
一个身穿长衫大褂,身上捆着绳索的中年人躲在角落里,两撇八字胡不时抖动一下,惊恐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二人。
其目光与苍树微微触碰,便赶紧收回,想来是在苍树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装得还挺像。”苍树撇了撇嘴,那中年人对他看似恐惧,实则不然。苍树做刺客也有段时间了,从雇主那里拿了定金,而后去其指定的人那边拷问消息的事情,他也做过许多。
自然知道若别人真对自己恐惧是个什么状态,这八字胡中年人看似恐惧苍树,其实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身体抖动的幅度过于剧烈,且有规律,哪像是真被别人打怕了的,肌肉无力、筛糠似的颤抖。
“这人未曾身怀真元,不会武功,奈何不了你。你在下面盘问他,我去上面给你放风。”
苍树将油灯放在了墙壁边角的烛台上,同杨立嘱咐了几句,见杨立点头,也不废话,转身往地窖上面去了。
在这中年八字胡男人身上,苍树体验到了挫败感。无论自己询问些什么,对方只告诉自己他想让自己知道的,其余的再问便是一概摇头,一脸懵懂,将苍树气得牙痒痒。
与其在地窖与杨立一同盯着八字胡男人那张自己一看就来气的脸,不如到地面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苍树的身影消失在地窖中。
杨立俯身下去,欲要拿开八字胡男人口中塞的碎布条,没想到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杨立一眼,而后呜呜几声,在地上打了个滚。
杨立皱着眉头,直起身来。便见对方三下五除二将身上捆绑得极紧实的绳索解开,而后拔去了口中的碎布团,活动了一下嘴巴,哈哈地喘了几口气。
其一系列动作都是极快的,让杨立眼花缭乱,也未反应过来。
杨立犹豫了片刻,见那人边揉着腮帮子,边看着自己,于是道:“你……自己能将绳索解开,为何不解开了也好早些逃跑?”
八字胡中年人没好气地看着杨立,塞着那个布团这么一会儿,自己的腮帮子就撑得疼了,含含糊糊道:“我若是自己解开绳索,那人正好回来,我岂不是要吃一顿皮肉之苦?”
“可是你解开了也可自行逃跑啊。”杨立依旧不解。
八字胡男人冷笑一声,指了指杨立背后的地窖入口,道:“在这个地窖里面的人,可休想从外面将门打开,便是用力那扇门,都会令这个地窖直接塌下来,将内里的人埋藏其中,死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看来他是早就探查过的,倒也是聪明机灵。杨立笑了笑,朝其弯腰行礼,道:“在下杨立。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免尊姓周,周禄。”八字胡男人吹了吹自己嘴唇上的胡须,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好,但也不敢对杨立太过分。
毕竟地面上还有那个下手很黑的人在那守着呢。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就是问首阳阁么?我就是首阳阁的,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江湖武夫认为神秘无比的首阳阁,被周禄轻易地说了出来,似乎并不像外界认为地那般神秘。
但若只单单以为抓住了一个首阳阁弟子,便算是握住了整个首阳阁根底的话,那便大错特错了。
周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杨立脸孔,想从其面孔上见到些预料之中的失望神色。
但是杨立自始至终,只是淡淡地笑着。
周璐丧气了,道:“我若知道些什么,早便告诉那个人了。但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首阳阁里面的事情。”
“你若是问我首阳阁具体之事,我可回答不了你。”
他眼珠转了转:“不单单是我,你在这盛州府便是再抓住三五个首阳阁弟子,询问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么?”杨立点了点头。
这首阳阁倒真奇特,看似天下三教九流之中皆有其门人存在,实则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之张目、喉舌罢了,都是浮于真相之上的飞沫,抓住或粉碎再多,也难触及首阳阁的根本。
如此一来,欲要追索这首阳阁真正踪影的江湖武人挨个一个个把所谓首阳门人抓去,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收集消息汇报给首阳阁?”杨立追问了一句。
周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个简单,我们这些下九流的,每天在茶馆酒楼评书,暗中之人随便来听听便能总结出消息来。”
“别的下九流的怎么传递消息,我便不知道了,不过与我这个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杨立点了点头,眼神闪动。
“公子,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八字胡男子看着杨立神色,捉摸不出杨立内心在想些什么,道,“您能不能把我放出去?在这儿也呆了一天了……”
杨立笑道:“你很急着回去么?”
“与苍树见面倒像是你故意布置的,我不知你用意,只想问你一件事。”
“你们首阳阁与人做不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