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他必然已经挟家眷逃跑了,留我们在这里替他受着罪过,简直无耻之极!”
张善瑜不断咆哮。
众士人看着他这副丑陋的样子,纷纷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也未看到宋宪的踪影,但暂时还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
这张善瑜往别人头上乱扣帽子的行径,才更令士人们反感。
不过他说的话也在士子们心底荡起了一阵阵涟漪,已经有人禁不住想宋宪去哪里了?莫非真如张善瑜所说,将自己等一众人骗进牢狱,为其争取时间,其如今已携家眷落荒而逃?
这个念头一从人们心底冒出来,便再难遏制住。
牢狱里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张善瑜!你自己心思龌龊,不要将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正在众书生心生疑窦之时,一个人突然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张善瑜面前,对其厉声呵斥,“闲谈莫论他人非,静坐常思自己过。若不是你如今身上有伤,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背后乱嚼舌根子的混账蠢物!”
那人边说边撸起袖管,一副按捺不住,要往张善瑜面上砸上几拳的样子。
众书生见状,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疑虑了,连忙拉住他,口中连连劝阻道:“武兄,且慢且慢,切勿动手!”
“善瑜兄与我等毕竟有学友之谊,你总该顾念几分……如今他身上又有伤势,你若再打他几拳,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去?”
“算了算了,武兄,莫要生气……”
被众人劝阻住的书生正是武温。
武温挣扎了数次,未能挣开其余人的拦阻,便停下动作,气咻咻地指着张善瑜呵斥道:“我与宋兄最后离开那座茶社,亲眼见其被一大队军卒包围,那些彪形大汉当场为之带上了镣铐。如今你却说他携家眷逃跑?你是何居心,何至于如此恶毒,污蔑宋兄品格!”
武温确实是与宋宪最后离开茶社的。
但他却不是与宋宪走在一起,更不可能见到宋宪被军卒包围,戴上镣铐的场面,一切只是他根据自己的经历杜撰而来,不过听在众书生耳中,却已足以让他们相信,宋宪没有临阵脱逃,只是如今不知被关押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已。
武温之所以这般做,亦是处于无奈,大家眼看都被抓进了牢狱之中,若再被张善瑜煽动,因之仇恨宋宪。
那宋宪在茶社的种种布置便要功亏一篑。
到时候书生们由张善瑜马首是瞻,以张善瑜这种好高骛远,喜欢夸夸其谈的性格,只会把众人带偏了,一个个掉到沟里去,再也翻身不得。
几经思忖,武温觉得,还是先前宋宪提出的对策更加务实,他觉得大家还是按照宋宪的想法,慢慢拖延,再想如何全身而退才是正道。
因之,此时武温哪怕是亲眼见到了宋宪携家眷逃跑,也得让宋宪的形象在众人眼中不至于崩塌,而后众书生才会继续笃定地沿着宋宪的布置走下去。
至于张善瑜,纯粹是武温故意为众书生竖立的靶子。
此时在众人心中,张善瑜已经是一个在背后喜好污蔑他人的人,这样的人,别人自然不会愿意与之过多接触。
有一个靶子,倒是容易使得众书生同仇敌忾起来。
张善瑜嘴唇蠕动,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温算是同文社的老人了,在社内多给人温厚的印象,张善瑜本以为这也是个可以任凭自己随意拿捏的角色,哪里想到对方直接暴怒着就冲上来要胖揍自己一通,心中又惊又怕,在武温一番斥责之下,也无可辩驳,只得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原本他受伤之后,还有些学友聚集在其身边,劝慰张善瑜。但此时张善瑜被武温一番斥责之后,更令别人觉得张善瑜此人不仅心胸狭隘,而且足可以说是品行恶劣。如是,便没有人愿意同他有太多接触了,纷纷离他远远的。
角落里只有张善瑜一人瑟缩着,眼睛里转动着阴毒的光芒。
武温与旁人一边闲聊,一边观察着张善瑜的神色。
这个所谓的北洲冠冕,恐怕要按捺不住寂寞,要做一些事情了……
……
咯哒……咯哒……咯哒……
马蹄叩击石子路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崇武七个人以黑布遮面,行在盛州府各条街道之上,却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值守士卒拦阻。
一切都是太守与节度使安排好的,张崇武与六个兄弟,只是用来抹去手尾的那把刀。
他们在兴隆客栈前停了下来。
七匹马拴在客栈前的木桩子上。
街道尽头有昏沉沉的光。
兴隆客栈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店掌柜倚着门框,在寒风中瑟缩着,此时见到七个蒙面骑士在自家客栈门前停下,顿时会意,向张崇武其人无声地躬身行礼,随后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番,告诉张崇武他们的目标在二楼二号房内。
张崇武无声地点了点头,向身后的武卒挥了挥手,七个武卒鱼贯进入了客栈,遮掩着自己的脚步声,轻悄悄地上了楼梯,摸向二楼二号房。
二楼二号房内,先前那个假装好心,要帮助宋母等人递送密信进太守府的青年李恒蹲在门框前,额头冒汗。
他的婶娘从床上爬了起来,半仰着上身,从被子里露出红艳艳的肚兜。
这位婶娘此时借着月光细看,可以发现其一点也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反倒很年轻,想必为了将谋反密信送入宋母等人的家中,她在自己的妆容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她轻声道:“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李恒摇了摇头。
那个妇人秋菊闻言撇了撇嘴:“何必那么紧张,差咱们办事的人是太守,如今人家银子都给结算了,你却担心人家会过来杀你,着急忙慌地离开盛州,老娘都连续五日没有睡个好觉了……”
“你一个女人家懂些什么,别说话!”
李恒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响动,皱紧眉头,转头对妇人呵斥了一句。
那妇人柳眉一挑,张口欲要还嘴——
呼啦!
一阵风声直接催开了窗户。
窗户外面有一轮明亮的月亮,清冷的月辉倾落于妇人圆润的香肩上,将其肩膀上的肤色照耀得近乎透明,薄如蝉翼。
一尾银鱼顺着月光,游到了秋菊的肩膀上,围着她的脑袋轻轻绕了一圈。
好大一颗美人头骨碌碌滚落地板!
鲜血喷溅!
月光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