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
程锐纵声怒喝,手中弯刀刀尖向下,一滴滴鲜血沿着刀尖向下坠落。
一路冲杀至此,胜利在即。
胜利却又那么遥远。
程锐即便年富力强,此时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但至少……杀够了人。
妇孺少年们从程锐一把弯刀杀出来的血路中奔跑而来,背靠城墙,与那些真理教众、下河城的护卫们静静对峙着。
前面几个高个少年相互协助,将公孙杵臼的尸体抬高至头顶。
弱不禁风的人们,在如狼似虎的真理教众凶狠目光逼视下,同仇敌忾。
程锐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楚。
若是老头在世,看到这些人,想必心里会很欣慰的吧。
只可惜,只可惜,他恐怕见不到了……
青年虎目含泪。
下河城里的风刮过他的脸孔,似乎都带上了悲怆的味道。
真理教众群体里,那名临时首领面有厉色,他抬头盯着城墙上的程锐,眼角余光瞥见汇拢而来的真理教众愈来愈多。
这些教丁用来对付一群身体羸弱的孩童,简直是牛刀小试。
那个可怕的老头已经死了。
自己的赢面更大,城墙上的青年不可能有余力力挽狂澜,扳回目下真理教对之压倒性的局势。
那些围在城门前的孩子,便是对方最大的软肋。
“某可以做主,放你们出城!”
临时首领不断打着手势,聚集在他身周的真理教丁将妇孺少年们团团围住。
“但是你必须要将那些契约还给真理教!”
临时首领向程锐提出了一个似乎不算过分的要求。
这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那些契约绝对不能被对方拿走,临时首领深知这一点,但他向程锐提出这个要求,却也全然不在乎程锐会不会答应。
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若是对手在这件事上软弱,那自己便步步紧逼。
即便对手寸步不让,大势如今全在这里,硬拼对方也拼不过自己。
不论是那个青年,还是其手中的契约,或者底下的奴隶,此三者一个都不能少,全都要被自己掌握在手中!
“妄想!”
程锐咧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他目光扫过场中孩童与真理教众:“城门要开,契约某亦要拿走!”
他侧步坠下城楼,向十余个堵在城门洞前的护卫扑杀过去!
临时首领冷笑连连,一挥手,几个真理教众便向着妇孺少年们扑了过去。
其同时高声喝道:“看来几分契约是没有这些人的性命重要!”
“也罢,老子便在你眼前先杀几个助助兴!”
“你敢——”
程锐一刀抹了一名护卫的脖颈,扭头,须发皆张,目呲欲裂!
“有何不敢!”
临时首领接住了手下扔过来的一个婴儿,不理会婴儿的嚎啕声,将之高举过头顶,随后膝盖顶起,一把将婴儿砸在了自己膝盖上!
“哇——”
砰!
孩童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几滴鲜血跳进半空,程锐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力气阻止。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我杀了你……”
“我必杀你!”
程锐一声虎吼,身形化作流光,坠入真理教人群中!
“杀了他!”
“格杀勿论!”
临时首领狂笑,一阵亢奋冲上脑顶,这个忽然而来的惊喜简直要将他砸晕过去!
此人真没有脑子,竟然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
“我杀了你——”
程锐疯狂咆哮,砍死了几个围上来的真理教丁,突破进入真理教众第二层防御之内。
几柄长枪一同绞杀过来,他连连挥刀格挡,一刀比一刀的力道弱。
“杀!”
寻到机会,真理教众豺狼般一拥而上!
笃笃笃!
笃笃笃!
城外忽然响起了叩击城门的声音。
在这个节骨子眼上,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令真理教众们心头一凛,围杀程锐的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笃笃笃!
“有人吗?开城门了。”
“某家是来挑大粪的。”
“开城门!开城门!”
笃笃笃!
“说错了,不是挑大粪,是夜来香啊,城里人真是麻烦!”
门外一连串的声音传进真理教众的耳朵里,众人都愣在了原地,纷乱的场面一时间被诡异的安静笼罩住了。
那个严肃中透露着滑稽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临时首领皱了皱眉头,喝道:“哪里来的杂碎!”
“不用理会他,先将此人斩杀!”
“说话客气点!”
临时首领话音未落,门外那个声音跟着响起,似是对临时首领评价其为‘杂碎’甚是不忿。
“你竟然还要杀人?”
“岂不知杀人者恒被杀之?”
最后一句从那人口中说出,有些阴森。
临时首领心中一凛,转头向城楼方向看去——
一道身影直上高空,越过城楼,向城内扑来。
嗖!
守在城墙上的一个士卒反应得快,挽弓一箭射向那个全无借力便能跃上高空、甚至高过了城楼的背剑匣斗篷人!
那斗篷男人感应到羽箭射向自己,剑指竖在面前,轻轻往两根手指上吹了一口气。
嗖!
纯白剑光自其背后剑匣之中倏然射出,绕着其身体滴溜溜转动一圈,激射而来的羽箭登时断成两截!
“竟然偷袭?”
斗篷男人在半空中嘀咕了一声,又比划了一个手势。
嗖嗖嗖嗖嗖嗖嗖——
十数道纯白剑光从剑匣中一齐射出,恰似一阵骤雨,钉向城墙上驻守的一个个护卫!
护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尽被剑光穿胸而过!
那剑光似有实体,也被鲜血侵染,在斗篷男人手势比划之下,尽数收回剑匣。
在剑光回收过程之中,其上附着的鲜血纷纷低落。于是真理教众们的头顶便下起了一阵血雨。
“啊……无边血雨潇潇下。”
斗篷男人身形直坠人群!
落点周遭的真理教众呼啦一下子星散。
斗篷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街面上,看着周围提着兵刃对着自己,又不敢攻上来的真理教众,很是不满意地说道:“拎着些破铜烂铁吓唬谁呢?”
“都把刀放下,好好说话!”
咣咣当当!
真理教丁们此时十分听话,似是触电一般丢掉了手中的兵刃,看向斗篷男人的目光带着深深地惶恐。
与其仅仅十步之隔的临时首领头皮发麻。
局势在那斗篷男人横插一脚之后,便完全翻转了……
临时首领顿时感觉自己不再安全。
他紧紧盯着那个斗篷男人,身子却在慢慢后退,期望对方没有注意到他。
不同于手下一众只会些庄稼把式的教丁,本身便是真理教旗目的临时首领武功勉强算是江湖三流水平,真元积蓄于丹田之内,‘气感’已生。
在那斗篷男人唤出剑匣剑光之时,他便感觉到天地之间的元气尽被凝练成了一道道丝线,那些丝线一端缠绕于剑光之上,另一端则系于斗篷男人指间。
这一手‘炼气成丝,以气御剑’的手法,何止妙到毫巅?便是那些江湖名宿都不大可能掌握得了这种极端的御剑法门。
而‘气剑术’本身在江湖也失传已久,临时首领只在传闻中听过。
【无为宗】中的《青冥剑典》,算是天下气剑术之源流。
但将这个本不能算是杀伤手段,只是杂耍一般的气剑术推至非剑术天赋卓绝者不可修行的大乘武道的,却是【丹剑道】。
水银与真元互相熔炼,化为真丹,藏于剑匣机关之内,久经凝练之下,与宿主心念相通,可化作一道银白剑光,再经修行,剑光饱饮鲜血,转为赤色,最终返璞归真,呈纯白之色。
那斗篷男人极可能修行了丹剑道,而且已将此道修行至巅顶。
斗篷男人是个高手。
江湖名宿那一等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