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林子,打在树枝子上,发出哗哗地声响,听得进入树林的钱勇心里,只觉得怪渗人的。
他走到一棵树下,抬头看了看挂在树梢上的月牙儿,那股子阴森森的感觉在他心里更加浓重了。
钱勇不敢耽搁,解开裤子,不一会儿就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声响。解过手后,钱勇在林子里转了转,目光扫过山岗子下边被月光映得幽深的溪水。
寨子里的老人说河里有水鬼,晚上在河里洗澡的人,很容易就被它拽住脚踝拖到河底淹死了。
小溪里有没有水鬼,大概也是有的吧?
别自己在溪边洗了脸,被水鬼拽住头发拖进溪水里淹死,这死法可比拽住脚踝淹死在河底要可怕多了……
钱勇看着那条小溪,犹豫了。
当下就回去,他又不乐意,回去了要是田六要是故意敌视自己,找个机会把自己揍一顿,那岂不是也很惨?
前几天刚被寨子里的一群人一顿拳脚交加,那种滋味,钱勇不想体验第二次。可是在这野林子里打转儿也不是办法啊。
钱勇抬头看着前头一截树梢,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也容易出吊死鬼……
钱勇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自己方才撒尿的那棵树另一边,坐在了树下。
听说童子尿能镇邪,自己的尿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这般想来想去,钱勇脑袋里的困倦感反而愈来愈重了,他也没看见什么吊死鬼、水鬼啥的出现,于是便微微眯了眯眼。
这微微一眯眼,钱勇登时便抵受不住那股汹涌而来的困意,眼皮越来越沉,最终睡过去了。
朦朦胧胧的睡梦里,钱勇仿佛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低声唱着什么。
她具体唱了什么?钱勇记不清了。
只是听到那个声音 ,钱勇便觉得心里痒痒,一股子不知其来由的旖旎之念从心底升起。
钱勇觉得美人就在身前,但是自己被一条绳索缠住了。
他奋力一挣,那根捆住自己的绳索便被挣断,他向前一迈步。
黑暗中只有声音的梦境顿时消散。
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山岗,还是那溪水。
不同的是,溪水边隐约可以看到一名皮肤雪白的女子在洗澡……
钱勇口干舌燥,忍不住迈步上去,就要与那转过脸来对他轻笑着的女子调笑,正在此时,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了:“下九流之徒,敢在某家面前行此淫邪之事?”
那个声音堂皇正大,蕴含一种莫名的威压。
钱勇听到那个声音,打了个冷颤,但是他觉得自己双手已经被女子的身体给黏住了,只想将那女子抱在怀中好生疼爱着,因而即便那个声音出现,也没能阻止他的手掌移向女子的胸口。
然而,女子的反应却在此时有了变化,她轻轻笑着,推了钱勇一把:“冤家莫急,先不要急嘛……”
便是两句简单的交代,都能痒到人的心窝里。
钱勇听到那个声音,如同失了魂一般,松开了手,跌坐在溪边,不省人事。
梦境崩溃。
依旧是那山岗,那小溪。
不同与钱勇梦境的是,那趴在他身上的女子,哪里是什么黛眉弯眸,巧笑倩兮,身段苗条的妙龄女子?分明是一个看面相便已经五十余岁的老妪!
世间哪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事,如艳情书中所写的那般,在野外睡觉能与妙龄女子梦中交欢的?穷酸文人的想入非非而已!
老妪盯着一步步从山岗上走下来的都邪,脸上的皱纹全都拧在了一起,这副尊荣令人望而生惧!
她开口,嗓音沙哑干涩,阴森森的:“你们占了我这个老婆子晚上睡觉的地方,拿点东西供奉供奉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你也见到了,这孩子可是对老身喜欢得紧,男欢女爱,天地至理,与你有什么干系?”
那张老迈脸孔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透出无尽的邪恶阴毒气息,她尖锐嘶叫道:“多管闲事!”
呼 ——
老妇猛地张开双臂,犹如一只大蝙蝠般凌空扑向了都邪!
在她那张开的衣衫之下,又骤然涌现出了一阵阵色泽斑斓的雾气,罩向都邪的面门!
“邪魔外道耳!”
都邪对那老妪分毫不惧,他在山岗上的林子间藏匿多时,等的便是今夜可能会到访的不速之客。
客人总算是来了,岂有不好好招待一番的道理?
都邪也不在意那斑斓雾气扑面而来,双手持六月雪,迎着老妪和那雾气迎头一刀劈了下去!
开天地!
刀意如神雷,劈开混沌魍魉——那些迷蒙雾气尽数在这一刀蕴含的烈性真元焚烧之下,化为袅袅青烟,升入云空!
老妪未料到自己不过是回来一趟,采补一个青壮补充消耗的真元,便能遇到都邪这般已经超越江湖一流高手层次的武夫。
待对方一刀劈出之时,她才算是‘识得庐山真面目’,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一滴滴乌黑血液顺着她的双腿滴落在地,随着她的后退连成一道血线。
她又惊又怕又怒:“你是何人?燕州地界,老身还未见过一个使刀的大家!”
“某家距离刀术大家,还差那么一点,不过取你性命,已绰绰有余。”都邪朝前疾走,落脚之处,了无痕迹。
他走在荒草草尖上,双脚没有支撑,却如履平地!
在老妪的眼睛里,都邪已经化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而她自己,根本无法捕捉到那道影子的运动轨迹!
这是半步刀术大家的力量!
亦是老妪最渴望得到的力量,成为大家,便能在江湖上获得地位,谁人还敢蔑称自己为下九流?
如若更进一步,踏入大师,乃至宗师之境,笑傲武林,独霸江湖,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届时,自己便要令天下所有娼妓、优伶皆成为第一等贵人,所有秀才文士皆贬为下九流!
正是为了这个信念,自己才从青树郡万里迢迢赶到了燕州郡。
要趁机谋取那本名震天下的《镇狱刀经》!
等等,《镇狱刀经》?!
老妪再看向近在身前的刀客,一个想法涌上了心头——
燕州郡从未出过刀术大家,此人却在燕州地界,说不得正是他得了《镇狱刀经》,而那秘籍便如江湖盛传的《易筋经》《逍遥游》一般,皆有令人内功一步登天,直达武道大家的力量!
“你竟学了《镇狱刀经》!你凭什么修炼《镇狱刀经》!”
一股怒火直冲老妪心头,那些看似没有任何勾连痕迹的念头经她大脑悄悄转动,便被勾连了起来,更令她将这些念头当做了事实。
老妪已经失去理智,她尖叫一声,不闪不必,一双枯瘦的骨爪直刺都邪的眼睛!
你凭什么修炼《镇狱刀经》?!
那刀经本是留给我的!本是留给我的!
老妪心中的咆哮都邪自然是一句也听不见,但是他听到了从其口中传出的那两句话,心头一惊——莫非李傲云将自己作为枉死刀宗世间唯一传人的身份泄露出去了?
此中必然有自己不知晓的事情,要同这老妪问问清楚!
这一个动念,便令都邪止住了对老妪的杀心,长刀改劈为格,挡住了老妪抓过来的手爪,而后轻轻一绕——
老妪双手各三根手指被从中间直接截断!
啪嗒!
断指落地,还微微动弹了两下。
“啊——”
疼痛惊醒了狂怒中的老妪,她倒退进溪水里,扭头就要飞身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已经找到了这名怀有《镇狱刀经》的武夫,那么以后终究有机会从其身边将秘籍窃取到手!
想法很不错。
现实很惨淡。
“停下。”
另一个声音轻轻响起了。
老妪不为所动,飞身而起——
嗖!
一支羽箭擦着老妪的身体射向一棵大树,在那棵大树上钻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嘎啦嘎啦……
未尽的力道在大树之上蔓延开来,它发出难受的惨叫声,缓缓向后倾倒。
老妪,再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