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之前,还有大寒。
大寒。虽说寒短。却是极寒。
凄寒透骨彻。
凄寒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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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凉二字,用来形容胡桃三现在的心情是再恰当不过了。
泗水巷。
胡桃三平日里的茶杯换成了酒杯。
殆尽了闲情逸致,陡增了愤根不平。
酒。一杯,一杯,又一杯。
未能暖身,反而更是凉了他的心。
胡桃三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他曾以为他在书院的地位举足轻重。
他曾以为穷尽了半生的经营,他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然而。最终换来的,仅仅三个字“没资格”!
酒越喝越苦,越想越愤恨。
最终。胡桃三摔了酒杯,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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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三毕竟不是一个庸人,也不是一个蠢人。
酒罢。他也越来越冷静。
以唐术为线索,柴刀,“小老头儿”,书院的三位力将。
胡桃三很快便把这其中的脉络理清。
只是他忽略了,柴刀从何而来。
同时。让他仍然愤怒的是,江夏禹自诩力将,瞧他不上,却又罔顾书院的尊严,对柴刀的主人催弃之认怂。
江夏禹的态度让胡桃三有些陷入魔怔。
只见胡桃三拿出纸笔,陆续写了六封书信。
在书信送出去之前,胡桃三又撕掉了其中一封。
书信送出去之后,胡桃三怔怔地望着书院的方向,喃喃的说到:“不是力将又如何,你给我好好瞧瞧,我胡桃三到底有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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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月过萧墙。星汉苍茫。
朝都最是寒冷的地方,无疑是王宫,尤其是夜里,尤其是在大寒的夜里。
诺大的王宫仅有叔山烈这一个主人,仿佛王宫也只容得下他一人一般。
叔山烈喜欢只身于黑夜,遥望启命星。
灵精渴望得到启命星的垂怜。
力将希望得到启命星的偏爱。
可是,叔山烈不一样。
叔山烈只是喜欢遥望启命星,甚至略带些许挑衅的眼神。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出卖叔山烈的年龄,那无疑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像是得见过万古,又像是能洞穿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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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毕竟宏大。稍有些风也显得有些呼啸。
“稀客!”
叔山烈仿佛是不想错过启命星的每一次颤动,知有人来,也未收起双眸。
“也有二十年没来过宫里了吧。”
轻声的呢喃,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这时。江夏禹突然出现在了叔山烈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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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禹一袭青衣,双白的发须有些律动,手托着毛笔,像是牵着他一生的伴侣。
望着叔山烈,江夏禹颇有些语塞。
眼前的这个男子,他叫过小烈,叫过国主。如今时隔二十余年,再次近距离接触,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沉默半响。
江夏禹轻叹一声,而后说到:“二十二年了。”
可能是江夏禹的这一声轻叹阻断了叔山烈的视线,也可能是江夏禹口中的二十二年牵引了叔山烈的思绪。
只见叔山烈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过身去,望着江夏禹,揶揄的说到:“二十二年不曾踏入王宫,就连前不久我去书院,你也视而不见,今夜突然到来,所谓何故。”
“要死了?”叔山烈有些意外的问到,他想不通,江夏禹为何会突然到访。
江夏禹闻言,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书院里的学子齐衡。
那个胖小子也是巴不得他去死。
想到这儿,江夏禹不由得一阵唏嘘。
“苟延残喘,想来还有十余年的光景。”江夏禹望着叔山烈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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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山烈一如少年模样,只是眼眸越发深邃。
江夏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回忆起数十年前,一对兄妹在唤他江教习的情景。
随即,又难免几分唏嘘。
岁月到底在眼前这年轻的皮囊下埋葬了多少沧桑与风霜,谁知道!
“陈柏在书院遇袭,被贯穿了左腹。”
陈柏和第五仲冬,或者说陈柏与长公主,江夏禹始终摇摆,拿不定主意,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直接抛给叔山烈。
叔山烈闻言,收起了揶揄的神情,眉头一皱,目若疾电。
“陈柏现在怎么样?”
江夏禹摇了摇头,说到:“暂时昏迷,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理当如此!”叔山烈点了点头说到。脸上也是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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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禹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叔山烈这个“理当”,当的是什么理。
是因为陈柏本身的奇异,还是因为是催弃之的持器行走。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刹那的念头,不等江夏禹深究,只听叔山烈纳闷儿的问到:“在书院,在三位力将的眼皮底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话也是有些责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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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书院乃是陵山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丝毫不过份。
力将三位,力师数百。
江夏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书院会有安全问题。
只要是在矮山上,江夏禹自信能够守得住书院学子的平安,不管来犯者是陵山的力将还是厚海的转生境。
但是,江夏禹却不可能时刻去堤防书院的学子。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叔山书院不开也罢。
对此,这次陈柏受伤,江夏禹也是颇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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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五仲冬安排书院的学子所为。”江夏禹说到。
他盯着叔山烈,想从叔山烈脸上看出些许错愕,些许为难。
不过可惜。
叔山烈反而是恢复了刚才揶揄的神情,有些戏谑的对他说到:“你曾倾力种下的因,如今却是要我来做个决断么?”
江夏禹闻言,一阵落寞溢上心头,转过身去,望着无边的黑寂,似乎是在回望过去种因的场景,又好像是想用他的眼光把这无边的黑暗烫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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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
这三个字好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此刻的江夏禹颇有些落寞。
“国有别,族有隙。”这六个字也算是他对前面三个字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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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叔山烈闻言,直接放声大笑。
仿佛一个胜利者般,发自内心的欢喜。
江夏禹守了一辈子的,所谓的天下大同的道理,如今终于放弃,这当然值得叔山烈开怀大笑。
江夏禹知道他没有嘲笑的意思,不过自己一辈子坚守的信仰如今却成了空,难免觉得心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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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山烈许是看出了江夏禹信仰崩塌后的寂寥,停了大笑,更是收起了先前揶揄的神态。望着江夏禹说到:“陈柏的事,等他醒来之后自己决断吧。”
第五仲冬呢?
显然叔山烈的话是没有说完。想来后面半句应该是:至于第五仲冬,生死勿论。
江夏禹转过身来望着叔山烈,心里想着:“这也许就是帝王家的决绝吧。”
不过,既然叔山烈都这么说了,江夏禹自然是不会再为此纠结。而是话锋一转问到:“听说你想单设一部,专管庄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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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邑不提海。
郡,城,朝,无故不得入庄邑。
叔山烈为什么这么做,江夏禹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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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了,也差不多了。”叔山烈说到。
随即望着江夏禹反问到:“怎么?有什么想法么?”
如果不是刚刚江夏禹说,国有别,族有隙,想来叔山烈是不会抛出这个问题的。
叔山书院不参合朝廷,是一件幸事,可同时也是一件憾事。
此时的叔山烈倒是巴不得江夏禹参合一二。
可江夏禹却摇了摇头说到:“我老了,也倦了,书院倒是有位学子可以推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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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更浓了,黏稠得一如白粥。
书院里,齐衡挑着灯,在读“农事”。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朝都,在王宫,那位他一直盼着去死的院长,正在给国主极力推荐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