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其实是我...嬷嬷你..."秋淼见万嬷嬷误会了,连忙解释,可心急如焚的万嬷嬷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
若是有大病体弱之人,多半在危急的时候要靠参汤吊。参汤都灌不进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想到此处万嬷嬷如遭雷击一般。
一定要让卫氏过来看一下才成,电光火石间,万嬷嬷的脑子却格外的清醒,立刻找到了秋淼话中的漏洞。
二层不让进出,那直接上三楼找卫氏总可以了吧!万嬷嬷不再理会那侍卫二人,连药都没想起来递给秋淼便折身从往三楼去的楼梯上飞掠而去。
两个侍卫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这也怪石正说话实在不清楚,只让他二人守着二层不让进出,可没说不让人上三楼去。
那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是追还是不追?
自然还是应该去追回来的吧!
但万嬷嬷到底也是习武多年身形矫健,这一个闪念间,万嬷嬷已经冲上了楼梯。
这才有了撞翻文秀手中药盅的一幕。
"七少夫人!"万嬷嬷顾不上宗仪阴沉的就要滴水的面色和小德子如同铁钳一般抓住她胳膊的手,急道:"去看看老夫人吧,老夫人危急的很连参汤都灌不进了!"
参汤?
参汤!
是了,少年的退热药因为太过霸道,文秀是放了山参作为温补调和的。经常熬药的人都知道,参的气味虽然并不浓烈,但却可以说是十分独特。
任何别的药都不能掩盖参的那种特别的清苦气味的。
但是...文秀闻了一闻自己的袖子上泼出来的药,又凑近了闻小德子端着的部分。
没有,没有参的气味。
"出什么事了?"宗仪走上前来。刚才万嬷嬷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因为在他眼里这是一件小事。
但现在,文秀的面色比万嬷嬷还要惊惶。
"药,药不对..."文秀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传令下去,船上即刻戒严,所有人等不得擅自走动,违者格杀!"宗仪面上像是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
石正同那两个侍卫立刻传令下去了。
"煎药之前可曾检查了?"宗仪走到小安子面前,声音冷硬。
"查过了!"小德子跪倒在地,手里高高举起托盘。
但小安子和小德子确实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可信之人...
"七少夫人怎么看?"宗仪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此时文秀已经在翻捡还有余温的药渣。
"药没有问题,仪公公。"文秀手里拈了几片手指肚大的切片,这是山参没错。
"配伍和成分都没有问题。"她又补充了一句。
那怎么会没有参的气味?文秀将手里的参片凑近了鼻子,果然没有半分参味。
但其他的药,虽然经过了熬煮,依旧能很明显地闻到它们本来的气味。
如果药材本身没有问题,但熬出来的药又确实有了问题,那只可能——
"有人下毒。"宗仪想明白了这点,反而平静了下来,温声对万嬷嬷道:"我会吩咐人将老夫人抬上来一起救治,你且回去等着消息吧。"
这林氏和王爷都在吃药,又也同时发病,或许中间有什么关联。
宗仪又喊了小安子进屋伺候,小德子虽然可信,但此事关重大,还是暂时先在屋外伺候的好。
一旦确定了是中毒,文秀急躁的心就慢慢安定下来。
她低垂着眼看着吉王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上。平日里温柔又有点别扭的少年一旦不笑起来,在脸上的面具衬托之下,紧闭的嘴角看起来就有点冷冰冰的骇人。
她想帮他摘掉那个碍事的面具,可又怕他醒来后不高兴。面具仿佛就是他与这个世界对抗的盾牌。
林氏很快被抬了上来。
文秀静下心来,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不在想其他的事情,集中精神,开始有条不紊的一步步诊治。
宗仪见她神色平静下来,没来由的,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手指。刚才的慌乱中,他竟僭越的握住了韩佩的手。
此时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竟把吉王的手捏出了红痕。
文秀没有注意宗仪的情绪,因为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吉王和林氏身上。
那么中的是什么毒呢?
文秀仔细看过吉王和林氏的眼脸,又用压板压开了嘴唇看舌苔。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她,但都不敢作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放到最低,生怕打扰了她。
接着先给吉王诊脉。
因为此时还没有找到下毒之人,那么理论上来说,所有人都是可疑的。所以,她甚至不敢记录脉案,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再一点点进行对比。
林氏虽然已停止了抽搐,但脸色变得更为灰败。她躺在一旁的靠塌上,嘴唇干裂并且微微张着,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
文秀想了想,将针囊取出,打算先用银针封住几处重要的穴位。
先从谁开始呢?文秀看了一眼宗仪,后者却示意她先从林氏开始。
是了,虽然这几天相处的不错,但少年毕竟是亲王,皇上唯一的弟弟。性命要比他们这些流配的囚徒珍贵的多。
就算是之前梅家鼎盛的时候,梅有廉也会义无反顾的让发妻为吉王来试药。
文秀心中酸涩。却又无可奈何。世事就是如此不公,出身决定着一切。她不也是因为没有高贵的出身,而在梅家处处遇冷么!
吉王从出生就注定了一世荣华,可这荣华的背后竟也是烈火油烹。如果吉王只是个普通少年,现在应该在黑水格斯快乐的纵马由缰,而不是奄奄一息的飘在海上。
想到这儿,文秀的心里稍稍好过一些。她摒弃掉之前的胡思乱想,把精力集中在看病上。
从一个大夫的视角看来,或许是因为年老体弱,又风餐露宿的亏了身子的缘故,林氏的病情比少年要严重了太多。
先行救治林氏,不管是因为试药还是试着施针,对于林氏本人来说,倒是有益无害了。
至于床上安静躺着的少年,一直缠绵的古怪心脉之病此刻倒是保护了他。
或许是脉象机理与常人并不完全相同,在林氏身上反应十分霸道的毒药,在他身上却只是让他昏迷而已。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文秀心思转的飞快,手下动作也丝毫不停。她先取出银针,在林氏手少阳三焦经快速行针。
随着银针慢慢捻动的动作,林氏更加猛烈地抽搐了起来。
幸亏刚才没让她给王爷施针,这个七少夫人看来于药理一道还有些心得,这施针的手法怎么这么霸道——但如果连七少夫人都束手无策那又该找谁?
看着如砧板上的活鱼一般的林氏。宗仪心急如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