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通达森机场的电话,和萨利姆约好了,明天一大早他先去接上在贝利姆镇留守的威尔医生和荷马,再来伊斯坦尼镇接上我,回到Omerta起义军基地与米格瑞见面。一个三角形的飞行路线,正好可以绕过西北支斯纳镇和西南角的SAM防空导弹基地。光是这一次飞行,就需要将近000美元的费用,为了早日结束战斗,该奢侈就得奢侈啊。
躺在机修车间的行军床上,一时不能入睡,隔壁的车间里,马龙和肯正在做最后的调试,4.0L排量的机器发出的轰鸣声充斥着整个车间,燃烧过的汽油味道很让人着迷,饱含着碳氢化合物、一氧化碳、硫化氢等有害物质,闻多了会让人晕晕乎乎,飘飘欲仙,再闻多了就会昏迷,直至死亡。
“哗啦——”一声,铁质的卷闸门被拉开了,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艾瑞走了进来,她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就来到隔壁我这里。我本来想装睡的,但是身体硬邦邦的,就这么看着她走到我的跟前。
“扬,你还没有休息。”她看了看墙角的椅子,没有坐,反而直接坐在我的床边了。
“你直接来找我,分明就是知道我还没睡”我心里暗想,蜷起了脚,坐在床的另一头,我们互相看着。
“对不起,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艾瑞有些不安,没有了往日的干练、泼辣,用手捏着衣角,小声说。
隔壁的汽车已经熄了火,静静地,我想是有人在偷听。
艾瑞走了过去,那边马上响起叮叮当当的忙乱声。
“对不起,肯,我想和扬单独谈谈可以吗?”艾瑞对着外面说。
“当然可以,我们这就走。”肯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暧昧,一边大声叫着马龙,马龙还在说有些部位还得调试,被肯不由分说的推搡着出了大门,还把卷闸门放了下来。最后还大喊一声:“我晚上不在这里睡觉了!”声音之大,导致车间里一阵回声“睡觉——睡觉——”
他肯定想的是那些事,但我知道,艾瑞来肯定不会是那种事。
艾瑞走了回来,脸上有些红晕,带着又羞又恼的神色。一时我们俩都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对不起,我知道,米格瑞给你来了邮件。”艾瑞打破了寂静。
“是你给他说的,对么?”刚才艾瑞进来,我已经想明白了。
“机会的圣杯,是阿诺卡的信仰之神,我希望能让它发挥最大的用处。”艾瑞急忙说,“而米格瑞,是起义军的首领,有了圣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有了圣杯,他就可以一呼百应,成为阿诺卡的最高精神领袖。”我替她说出来了。
“是的,对不起,我该先给你商量的。我知道,先期我们付出了太多,没有什么支援,是你领导了我们,你身先士卒,战斗在一线。你亲手教导民兵训练,使他们获得自由和尊严。我们帮助不了你,没办法替你分忧,对不起------”艾瑞越说越激动,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一时慌乱起来,低头抽泣。
“你知道么,这两天你说的对不起已经超过谢谢了。”我的话让艾瑞停止了饮泣,抬头惊讶的看着我。
知道答案后,我反而轻松了。本来我就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争权夺利的事情我不感兴趣,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非常令人不适。结束这一切后,拿到我的报酬,我会离开阿诺卡,这里的事情不再和我有关系。
“我能怎样,解放运动已经开展,热血青年都在投奔我们,拯救者的名号太响了,米格瑞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艾瑞吞吞吐吐的说,“毕竟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的多了,我没有野心,不会像那些政客,所以,我没有怪你。”我安慰着艾瑞,她停止了抽泣,静静地听我说。
“我的过去,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我不想提起我的过去。”我掏出一根雪茄,点燃了,袅袅的烟雾里,我的思绪回到了我刚加入海军陆战队的时候——
我的父亲是一名台湾老兵,六十年代退伍后移民来到美国。我就是在美国出生的,虽然继承了父亲的亚洲人血统,但却是接受着美式文化,正正经经的美国人。
受父亲的影响,从小就接受军事化的管理,在90年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加入美国军队。作为一名新兵,强悍的体魄,过硬的军事素质,严明的自我纪律性,使我在第一年就脱颖而出,成为了海军陆战队的一员。
海军陆战队,美国军队的尖兵利剑,士兵中的无冕之王。每一个人都是精心挑选,层层选拔,都有以一当十的本领。我的骄傲和自负,就是在那个时候培养出来的。作为天之骄子的一代,每次的局部冲突、干涉战争,我们都成为了打头阵的王牌。最险恶、最艰苦、最黑暗的地方,就是我们最活跃的地方。
我和海丽丝就是在那时候相识并结婚的,甜蜜的生活只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被我破坏了。
从1991年参加海湾战争后,我们的足迹遍及全球,很多时候,我们是见不得光的,各种破坏活动、渗透任务。见过了太多的流血和冲突,我的心态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改变的。
一开始,只是莫名的烦躁,没有耐心。后来,开始变得冲动,好斗,整个人像一个火药桶,很容易爆发。后来,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即使是在家里,半夜也会惊醒,总是怀疑有人想要袭击我,以至于每天都要把手枪放在枕头下面才能睡着。
海丽丝温柔的安慰我,每天给我按摩放松,我的情况时好时坏。直到海丽丝怀孕了,她没办法再每天照顾我,我也打起精神,收拾家务,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后来,海伦降生了,我们的小家庭充满了喜悦和幸福。
但是在一次潜伏进入的行动中,我受了伤,不仅带给了我肉体上的损害,也刺激到了我的神经。伤好以后,我退役了,但却无法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每天都疑神疑鬼的觉得有敌人在我周围。
海丽丝抱着孩子,带着我四下里治疗,最终确认,我得了战争后遗症,而其程度很严重。
海丽丝没有气馁,她把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她向联邦调查局请了长假。除了照顾孩子,还要留给我足够的时间。带我去大自然里呼吸新鲜空气,看歌剧、音乐会,每天晚上安置好海伦后,再给我读一篇爱心故事,哄着我睡觉。
在海丽丝的精心照顾下,我恢复的很快,能和人正常交流了,还找到了新工作。海伦也喜欢和我在一起游戏,似乎美好的生活就此展开。
但是厄运在1995年来临了,两个疯子,战争后遗症的受害者。怀揣着强烈的报复心,准备了000磅的炸药,用一辆联邦快运的快递车装着,停靠在俄克拉荷马州联邦调查局的大楼下。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几乎炸飞了半个大楼,我心爱的海丽丝,就在那里办公,她刚刚回去工作。
晴天霹雳,我带着海伦发疯似得找到了医院,满眼的鲜血,走廊里挤满了伤员,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我挨个房间找海丽丝,每个房间里都有人在痛苦的嚎叫,没有声音的就此死去。
当我找到海丽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爱人,她的皮肤焦黑,全身伤痕累累,一头栗色长发不见了踪影,五官模糊不清。如果不是牙齿记录和她戴的结婚戒指,我真不敢确认这是我的海丽丝,我曾经的最美丽的天使。
海丽丝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气管被割开插入呼吸机,身上缠满了各种管线,生命靠机器维持,但仍在悄悄地消逝。
我把海伦交给护士,自己呼喊着海丽丝的名字,她竟然微微有了反应。我握着她的手,烧坏的皮肤无法蜷曲,她的手僵直乌黑,却仍在我手心里摸索着。
整整一夜,我没有起身,我要陪着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没有放弃我,没有了她,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崩溃了。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她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光彩,我哭了,泪水滴在她的手心里。我知道这是人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来换回最后的一点光彩。
她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模糊声音,我把耳朵凑上去,勉强能分辨出字母。她说,不要在为杀戮而生,不要想着去报复,她对于和我在一起,从不后悔。我拼命地忍住眼泪,不停地安慰着她。说到海伦,她请求我找一个女孩结合,给海伦一个幸福完整的家,找一份工作,答应她不再从事以前的工作。我点着头,都答应,只要上帝能挽回海丽丝的生命,我愿意答应一切。
海丽丝最后还是走了,消耗了最后的生命,留给了我宝贵的回忆,而我给了她最后的承诺——
我的讲述停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艾瑞讲,但是如果不说出来,我会发疯的,这是我心头的痛,无法根治之疾。长长地烟灰积在燃尽的烟蒂上,如同我潮水般涌起的悲伤。
艾瑞一开始就在哭泣,这一会儿已经变得两眼红肿,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房间里只有她的饮泣声在回荡。
“海伦呢,几岁了?现在在哪里?”艾瑞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每个月可以有一次探望女儿的机会”我扔下了烟蒂,“儿童收养中心不让我见她,我是个反面教材,从我最后一次见她,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她的生日和美国独立日是一天,7月4号是她的5岁生日。”
“可怜的孩子,我能想象得到她是多么可爱。”艾瑞陷入了憧憬。
一阵沉寂之后,艾瑞看着我,问到:“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你会回去么?”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又说:“我是说,你接回女儿后,还回来我们这里么?”
我沉思着,这是一个问题,还是两个问题?海伦肯定是要回到我身边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获得经济的支持,夺回海伦的抚养权。至于艾瑞,她这样问我,是在试探什么。
看我一直没有回答,艾瑞站了起来,抚了抚脸上的泪痕,对我说:“你不用急着回答,你一定很爱海丽丝,海伦也是个可爱的女儿,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去的,但是我希望你还能回来。”她拉开卷闸门,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被蜂鸟吉普车的轰鸣吵醒了,一夜没有睡好,梦里海丽丝、海伦,过去的场景,反复在脑海里出现,最后还梦到艾瑞对我说“你是英雄,但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的心里微微一痛,接着就被吵醒了。
我走到车间的水龙头前,拧开水管,用凉水拼命地冲洗头部,整个人湿漉漉的,对着墙上的镜子发呆。镜子里的我面容憔悴,满眼血丝。
肯从后面过来了,从镜子里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说:“昨天晚上——那个艾瑞好像——好像哭了,是么?”一脸的八卦表情。“发生什么事了?”果不出我所料,他就是想知道这个。
“就是你想的那些事”我没好气的说到,把脸上的水抹干了。
他的眼睛惊讶的睁大了,嘴型圈起来,能看出说的是“酷——”那个字,我推开他的肩膀,走出车间,外面是一个晴朗的天空。
东边,一望无际的荒漠地带,几天前,我们就是在那里救出了布利汉德和萨克,被沙漠里的酷热和阳光炙烤的半死。随着雨季的到来,沙漠里景色也有些改变,增加了一些点点翠绿。显得生机勃勃,别有一番风情。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昨天和艾瑞讲述了我的过去,心里仿佛解开了一个疙瘩,对于艾瑞,我一直都是抱着战友的态度对待,如果她有什么误解,也是能说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
沙漠里的绿点好像增多了,有的还在移动,我揉了揉眼睛,不错,远远地,大概有几十个移动的绿点,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向这边移动。
“有敌人!”我跑回车间,打断了肯和马龙的调试,他们两个从车里出来,熄灭了车子。
飞快的穿起自己的装备,我现在用的是一支G-41,对于普通作战,这把枪还是不错的,激光瞄准仪、高倍瞄准镜、支架都齐全。
拍拍面包车,迪米特里、萨克和布利汉德都跳了出来,艾瑞最后一个从车里走了出来,明显的眼睛红肿着。我扭过头,故意不看她的脸,大声地命令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萨克,你不要参加战斗,换上民装,躲到老杰克的仓库里。”萨克的腿有点发抖,对于一个小偷来讲,拿着枪上战场,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布利汉德和马龙跟着我,不要冲动。艾瑞和肯、迪米特里一组,以小组形式迎战。”我一条一条下达着命令。
萨克没有脱下防弹衣,直接在外面罩了一件长袖体恤,略有些发胖,显得有些滑稽,他拎着自己的枪向废品站跑去,自从荷马教会了他开枪,那把Mini-14就一直陪伴着他。
布利汉德看上去既紧张又兴奋,我拉着他潜伏到车间的一个废弃公交车后面设防。他喘着粗气,手指在枪机上来回滑动,眼睛死死的盯住越来越大的绿点。马龙也是非常兴奋,把手里的武器翻来覆去的摆弄着。
现在更清晰了,那明显是一队装备齐全的士兵。只是为什么在沙漠里面,却穿着丛林作战服呢?
“就是他们,女皇的机动队,这辆车就是他们的。”马龙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修车是要付钱的。”
我明白了,这一支队伍应该是女皇派出来去收复坎贝尔的队伍,正在坎贝尔镇周围寻找战机,来这里休整,顺便取走车子。既然碰上了,就不能放过他们,坎贝尔有我们的矿场。
蛋筒冰激凌车昨天已经开到了车间后面,萨克躲了起来,我们已经就位,还有哪里需要注意的,我努力收敛着注意力,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都是昨天的情绪波动,影响了自己。我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东面,敌人近了。
爱情是个扯淡的玩意儿,就是两个人互相折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