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亡者嗟叹)第三百二十一章 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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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请求,比如帮他们去取一些过去遗忘在某个角落的东西,收集一下一些小情报等等。到了后来雨声就变成了命令,要求我去替他们做事。

虽然我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但面对这样无理的请求,不用说我一般都是言辞拒绝的。

一般是这样的,错不了,只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不是?

他们,雨中的声音告诉我身为眷属我无权拒绝他们的命令。

“我什么时候成为他们的眷属啦,说好的伙伴呢?”

一想到这里我就生气,所以有一段时间,即使下雨,我也故意不去管雨中没完没了的声音,“随他们去吧,我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导,偶尔破例帮他们做做事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这帮声音居然还不知足。”

所以在这一时期,我一直都和杜宾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因为他和雨中的声音一样是我的朋友,而且他还不会让我去做事情……甚至,我在某一天还忽然觉得,不去管雨声,只要和杜宾做一辈子的朋友也不错。

现在想来这个想法正是一切原罪的开端,身为眷属的我怎么能拒绝神的旨意呢?不对,我不是眷属,他们也不是神……不对,他们是神,我就是眷属……

记忆又开始混乱了,对“自我”的认知亦开始模糊起来。我觉得自己正仰面漂浮在海面上,眼前是无垠的天空,身周是辽阔的大海,身后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我”在这个世界中是多么的渺小,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只要一挣扎,便会立时坠入海中,然后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我的记忆好像又回来了,我之所以害怕坠入海中是因为我刚才一直就在海底,直到父亲熟悉的声音将蓝天的光带入海中,然后我便伸手抓住了那一道光,成功浮上了海面。

……说到父亲,我伤害了他吗?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啊,这样一想,一切似乎都清楚明晰了许多。我终于想起来了,一切都是因为我无视雨中声音太久之后,他们给我的惩罚。

现在想来那应该算作是雨声的一种手段吧,实际上从我无视雨声的那一天开始,雨声应该将我视为了敌人。那些曾经和我友好的声音不再向我说话了,随之而来的是蜂拥而至的命令。虽然命令的内容是同样的,但却是来自不同的人,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对此我始终都在忍耐着。不过看来只要我不执行他们的命令,他们似乎就会一直这样叫下去呢。

我只能选择忍耐,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执行他们的命令——这群人居然叫我去杀害自己的父亲。即便他是继父,他也是供我吃喝,教会我魔法的人,任何一个像我一样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答应的,是的,像我这样有理智的人……

我和雨中的声音僵持了很久,直到那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为止。

那一天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便聚起了滚滚黑云。不是有一句话叫“黑云翻墨未遮山”吗?我想那天下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哦,对了,那天还是我在录入部工作这么多年以来的一个假期呢。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杜宾的操作呀,不然按理,这种好事又怎么会落到我身上呢?

记得拿到假期之后,我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就这样陪着杜宾瞎混了一整个上午,直到察觉到要下雨,我才领着杜宾到我家里去避一避。

我可以发誓,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让杜宾来我家里做客而已,聊聊天,喝喝茶,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可是我的父亲却在这种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我的老天,他为什么要下来,就算有客人他难道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

他这样做,不就是逼我对他动手吗?……哦,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对他动手。

总之,这时候,看到父亲,我才想起今天外头,也就是此时此刻,屋子外面那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意味着什么——那些雨声又要催促我了。

“外头黑压压的一片,估计马上就要下雨了呢。”

我记得父亲当初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时我立刻就明白过来,父亲应该是知道一切了,他为了解决我的烦恼,决定牺牲自己了。

多么伟大的父亲呀,人们老是说父爱如山,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他一定是不堪自己的儿子再被雨声所折磨了。

这件事今天再想起来我依然很感动,年迈的父亲当时腿脚有些不利索,我记得还是我一步一步将他搀扶上二楼的卧室里的。当时他还抱怨我说,没有和楼下的杜宾打招呼。我告诉他说没这个必要,因为从今天之后,父亲将升格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之后我打算为父亲建一座整个灵族最气派的坟墓,在给他雕个赑屃,上面立上一块碑,用灵族最好看的文字,记录下这位为自己儿子奉献生命的父亲有多么的伟大,多么应该受人敬仰。

“仁慈的父亲啊,今天我将亲手结束您的生命。由于你的自我奉献,之后,再大的暴雨都不足以阻止您儿子前进的脚步了!他们不能再命令我了,我也不用再害怕下雨了。我最爱的父亲啊,您的牺牲绝对不会是没有意义,之后您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我举起烟灰缸,心中默默地咏唱着即兴为父亲咏唱的这首诗,然后朝他砸了下去。

……

之后的事情,我便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在混沌中,也就是海底随波逐流了很久。每次睁开眼,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就便是另一个泪流满面的自己了。我知道他是“我”,可我又不认识他,我的眼前那个“我”被海底的黑暗缠绕得死死的,除了一部分躯干和面部之外,其他的都已经被吃掉了。

“真是可怜的家伙,你一定是做错了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朦胧中我这样想到。

被黑暗缠绕住的那个“我”,每次都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准时出现,每次都是那样泪流满面样子。其实我还注意到,他一直张着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可是很遗憾,在这个黑暗的海底,声音是不允许被传播的。

“你想说什么呢?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话,即使不用说,我也可以明白你的意思吧。”我和自己对视,心里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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