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格雷格给莉莎讲的东西，带给莉莎的恐惧并不是基于语言的描述，而是在于它在莉莎脑海中形成的强烈画面感。

通过教皇格雷格的语言，莉莎可以看到地牢中一个身上插满铁签，因疼痛而全身颤抖的人。甚至，她闭上眼，都似乎可以听到铁签在囚徒骨缝摩擦时，他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莉莎摇了摇头，努力甩开脑海中不祥的影子，之后才睁开眼睛并抬起头来。她发现格雷格已经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看来他对灵族的酒还是有很大的依赖的。

“如何，巫女小姐，晚上不会做噩梦吧？”格雷格将杯中如血一般的酒，举过头顶，也不知道他想找谁干杯。

“……别小看我了。”莉莎不愿服输。

“呵呵，其实这个涉及到文化的差异，巫女小姐不必觉得丢脸。”格雷格解释道，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莉莎，“在我们人类的信仰体系中，创造世界的神是荒神。”

“嗯，这个我知道。”莉莎点了点头，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信仰体系都认为荒神为世界的起始点。

“荒神创造了世界，同时派了他的儿子来到世间。”

从这里开始，教皇所说的就不是以往莉莎所了解到的了。

“他的儿子在世间散播福音，告诫世人要行善，同时推崇荒神的所作所为，要求大家的言行举止都要和荒神一致。”格雷格继续说道，“同时，他又教导大家要互相帮助，团结一心，共同对付那些不信道的，异族的人。之后那些团结在圣子周围的人组成了团体，这个团体不断扩大最终成为了一个国家……这就是我们人类国家圣荒神国的雏形。”

莉莎是第一次听到人类建国的历史，这样看来隔壁的人类国家理应和萨拉丁古国一样拥有唯一的崇拜对象并且应该成为一个统一的有悠久历史的国度，可为什么他们后续的发展却陷入了分裂和战乱，和莉莎所了解的完全不符呢？

她感到疑惑，不过幸好格雷格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于是她便继续听下去。

“后来，人类之中出现了别的，不认同圣子身份的人群，这些人组成了另一个集团，他们固执的认为只有荒神的旨意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妄言自己是荒神儿子的圣子，一定是个渎神者，一个冒牌货。”说到这里格雷格自己都被古人的愚昧逗笑了。

“所以那两派人最后打起来了是不是？”

莉莎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而格雷格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有些模棱两可，他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实际上最后两派人员，虽然有小打小闹，但规模完全是达不到战争水准……只是，最后，那圣子居然被人出卖了。”

“被出卖？”这可是莉莎没有想到的结局。

“呵呵，说来可笑，圣子的手下为了一带金币，将圣子的所在告诉了反对派，最终导致圣子被抓获，受到处刑。”

“圣子好可怜呀。”莉莎不由感叹。

“是啊，他最后被绑在木桩上，用铁签活活钉死，据说在临死前，他都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行刑的士兵，希望能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给与他救赎。”这个故事格雷格从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每次和别人讲到圣子受难这里时，他都会唏嘘不已。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莉莎已经完全被格雷格的故事所吸引，“格雷格先生你不是说他是荒神的儿子吗？那他一定不会就那么轻易的以这种结局死去吧？”

听众有兴趣无疑是对讲述着最大的褒奖，格雷格虽然已经将这个故事讲得快烂了，但此时见到莉莎如此的感兴趣，他还是感到非常的高兴。于是他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动而详细的给莉莎讲述接下来的事情。

“后来就如同你想的一样，荒神果然显灵了。在圣子曝尸荒野的第三天，他在众人的面前，复活了。”

“复活？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受了致命伤而死的，和被冰封的柯蕾西雅巫女是完全不同的呀。如果说柯蕾西雅能复活，我还会选择相信……”

“这毕竟是神话故事，巫女小姐不必太较真。毕竟那圣子的故事也许比你们建国的初代巫女还要久远……”这话从宗教领袖教皇口中说出，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堂堂教廷国首领，居然劝别人对自己信仰中的故事不必较真。

说实在的，教皇这话说出来之后连莉莎都傻了眼。而格雷格只是权当作啥事都没有，继续和莉莎说道：“我想说的重点并不是这个故事，这只是个前提。而我想要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巫女小姐的事是，人类的文化是怎么产生的。”

“这话又怎么说？”莉莎问，她越来越享受和教皇的沟通过程了。

“我们人类，把关于圣子的信仰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是肉体，血液以及灵魂。我们用面包来象征圣子的肉体，用红酒来象征圣子的血液，用火焰来象征圣子的灵魂……”

“所以这里才传说你们人类经常围着火堆啃食沾满血液的面包……”莉莎下意识地插嘴说道，在灵族的民间故事里，为了让孩子们远离危险的人类，经常会有类似这种不着边际的故事在民间流传。

“哈哈哈哈哈，原来灵族有这种说法呀，不过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格雷格笑道，“其实这三个部分的信仰中，我们人类最推崇的是圣子的血液。因为肉体是面包，所以置身于人类本身的肉体之外，而灵魂又是火焰，更是碰触不到也摄入不了。所以到最后，只有流淌在人类躯体中的血液，被认为是人和圣子唯一的相同点，备受重视。”

“格雷格先生的意思是，在人类的文化中，流血这一行为本身就具有它的宗教意味对不对？”

“没错，我们人类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时期，都热衷于流血这一行为，教徒们坚信血液可以让自己更加接近神。而对于不信道者，我们也倾向于净化他们的血液……实际上很多受刑之人流出的血液都会被收集起来，神职人员会通过仪式统一为这些血液祈祷，以求让这些人得到荒神的宽恕。”格雷格故意向莉莎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说，“如此，巫女小姐是不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人类喜欢战争暴力已经非人道的酷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