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斯芬克斯没看到她走进山谷的瞬间——清沂说道。

“没问题的话我回去休息了。”黄沙分身消失。

（烈日瞪了一眼天方夜谭：“你缠着斯芬克斯超过一小时，把它的灵魂能耗完了！”）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期待清沂的高论，结果清沂只是喊来麦哈里吉，让他派出动物搜取线索。“目前我们有两位嫌疑人。死海漂流，你有动机以及手段，唯独时间匹配不上；而天方夜谭，你能制造各种用途的道具，有手段，也对得上时间，可是你的动机是什么，我想不通。”

“我有‘许愿神灯’，什么愿望都能满足，怎么会有动机呢？”

“‘许愿神灯’可提供不了神器。他的动机就是因为复国任务里我没有乖乖交出太阳书，所以怀恨在心。”烈日道。

天方夜谭摊手：“陈年旧账我早已忘记，怀恨在心的是你才对。”

“是你。”

“不，是你。”

在场面变成小孩子吵架之前，清沂问：“天方夜谭！神灯也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吗？”

“理论上什么愿望都可以许，但我要支付对等的代价，所以，也算是变相限制许愿范畴。好比说，假如我只许愿要‘巴哈姆特的肉须’，不难，但许愿要‘巴哈姆特’的代价我支付不起。太阳书相当于宗教最高信物，是无价之宝，我没有对等的东西。”

“所以你还是有动机的。”清沂若有所思。假如存在某种东西，帝王谷能提供，而神灯不能提供……

天方夜谭的动机，死海漂流的作案时间，这两个问题只要解答出一个，就可锁定犯人。当然，这两人守口如瓶，不指望他们和盘托出，只能稍作迂回。

清沂又问：“尼罗法老，听说您带了侍从参加太阳节？”

尼罗六世：“这是惯例。兄弟怕木乃伊笨手笨脚，所以特别允许我携带随从和护卫，一共三十人。”

烈日点了点头。

清沂又问：“三十人的使团，想必要携带不少行李？都检查过了吗？”

烈日：“我无条件信任我的兄弟，正如我信任你，六月。”

“那就是没检查喽。尼罗法老，能允许我派人检查吗？”

“为了我的名誉，可以。”法老略有不悦。

于是莎领命前去搜查行宫，回禀道：毫无问题。

尼罗六世：“我和我的仆从都是清白的。帝王谷的建筑里密布诅咒，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我们不敢随意走动，因为那可能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法老，刚才听到死海漂流信仰异界神明的时候，你情绪激动，是为什么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尼罗六世指着死海漂流大喊：“异界生物夺走了多少生命，简直是最最邪恶的怪物，她居然把怪物当成神明？！她家族的名誉都被玷污了！这种人就该处以极刑！”

“看来你和她没有私交。”

“当然没有！”

“哼。”死海漂流如此回应。“封建、传统、古板……这些要素为古代NPC赋予灵魂。但我还是更喜欢开明的环境。”

“法老，你对神明十分尊重？”

“岂止是尊重。尼罗的王权是和神权绑定的。”

尼罗河孕育了古埃及文明。每年洪水泛滥，人们在洪水来临前避让，在洪水平息后耕种，满是黄沙的大地竟然在两岸形成绿洲，这是自然的奇迹。人们对自然顶礼膜拜，相信是神明在眷顾他们。信仰融入血液，根植灵魂。王权和神权结合，远比中国古代更极端，虽然皇帝贵为九龙天子，但该推翻的时候民众可不管那么多，朝代变迁，传国玉玺几经易主；而古代埃及的历史几乎一脉相承，顶多是从这个王室的血统更换为另一个王室，民众自下往上的起义比起古代中国少得多（当然了，一旦民众起义，神权也必定动摇）。尼罗六世尊重神明，确实不可能与同化教合作，除非他嫌王位坐太久了。

“你下午进过神庙？”

“我对拉神抱有最

崇高的敬意。”

说话有点弯弯绕绕，就不能直说“是”或者“否”吗？“当时还有谁在场？”

烈日：“我和库鲁儿般。”

“谁都没有异常举动？”

“对。一切正常。”

清沂也就循例问问，不指望得到线索。作为信徒和神职人员，尼罗六世和大祭司没这个胆子亲自下手，但不排除作为内应的可能性。

“大祭司，你来帝王谷任职多久了？”

被问到的人一惊，字斟句酌：“法老执政后就开始了。”

库鲁儿般原先只是一个负责修缮帝王谷金字塔的贵族官员，在末日交锋的时候看到天边黑压压的怪物，慌不择路地躲进金字塔，误触机关，落入密室，发现了这里存放着无名法老王的棺木。三天三夜之后，库鲁儿般虚弱得眼冒金星，看见棺盖被从里面打开，还以为自己饿得出现幻觉。法老自棺中起身，同一时刻，墙壁空白处显现象形文字：法老名为烈日。烈日将库鲁儿般带到金字塔外，恰好末日交锋结束。帝王谷重建完毕，库鲁儿般作为烈日心腹，又是少有的读过书的人（在尼罗只有贵族能学习书本上的知识），理所当然地成为大祭司，不过以清沂的眼光来看，烈日有点儿任人唯亲。

“烈日，当时莎和麦哈里吉也已经效忠于你了对吧？为什么你不让他们成为大祭司？”

“麦哈里吉不喜欢严肃的场合，上午让他当大祭司，下午他就能犯下渎神大罪。至于莎，虽然她能忠于职守，但一来她不信奉拉神，二来她是女性。女祭司被视为神的妻子，是不可从政的，而我还指望她当监察呢。”

清沂笑道：“你们认识也挺久了。既然大祭司你原本是贵族，应该也认识尼罗六世？”

“不认识。”库鲁儿般不假思索。

“嗯？”

“不不，我说话可能有歧义，我意思是，在担任大祭司之前我不认识尼罗法老，是担任后才认识的。贵客来访，有时候法老会让我作陪。”

“作为活人，帝王谷的生活你还适应吗？”

“很适应！阳光普照，水土丰沃，植物正常生长，动物随处游戏，法老还会赐下面包与美酒。没什么可挑剔的。”

“口腹之欲就满足你了吗？”

“您想说我有贪欲？作为神的仆人，我并不看重金钱；何况我效忠的法老黄金盈满帝王谷，香料多得能吸干尼罗河，他也从不吝惜对我的嘉奖。”库鲁儿般冲烈日笑笑，分外谄媚。

“我想问的恰恰是你避而不谈的性欲。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在木乃伊环绕的帝王谷里，你怎么解决私人问题？大祭司可以结婚吗？”

“当然可以，我虽然没有成婚，但我有一名姬妾和许多女奴。”

死海漂流冷哼，谁也没理她。

“才一名姬妾？”

“噢，女人妒忌起来，连神都要退让。”

“哈哈，我明白了。姬妾和女奴都是尼罗人？”

“是的。”

“是谁送来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

尼罗六世插话道：“是我国为了让黄金法老生活得更加舒适而送来的，由帝王谷统一分配。国民回到故土后不久，我就送来了。”

“有没有可能是那位姬妾做了内应？”

库鲁儿般脸都涨红了，喷着唾沫星子叫道：“绝不是她！”

清沂抬起双手告饶：“对不起，我就随口一说。看来你们感情很好。我还以为她只是你泄-欲的工具。”

库鲁儿般脸色极臭，而天方夜谭拍他肩膀：“我理解你，要是有人这么污蔑我的妻子，我也会发飙的。”

清沂又问：“你既然是大祭司，想必十分虔诚？”

库鲁儿般：“我的一生都为拉神所燃烧。”

死海漂流插话：“迷信的根源是脆弱。因为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才会去臆想出一个无所不能的家伙，让他来做决定。失败并非自己能力不足，而是神没有眷顾；成功并非自

己有能力，而是神的恩赐。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库鲁儿般沉声回击：“人本就脆弱，和大自然相比，我们不过是一根芦苇，不要说面对天灾了，就算仅仅是盖在身上的被子厚了点，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梦魇。认识到内在的脆弱后，去寻求外在的精神支柱，又有什么不对？”

“先打住。”清沂说道。虽然听辩论是挺有意思，但破案才是正事儿。“尼罗六世，您是否通过姬妾来与大祭司达成利益输送？”

“烈日是我的好兄弟，在他的统治下，帝王谷与尼罗亲如一家，我只需和烈日打好关系即可，何必舍本逐末去收买他的属下？而且我不会做有损我名誉的事情。”尼罗六世笑道，“名誉”一词被反复提起。

库鲁儿般怒目而视：“陛下，您在怀疑我？”

“因为你虽然是活人，但你不会触发帝王谷内所有建筑物的诅咒。尼罗六世无法随意走动，但是你可以。”

“污蔑！麦哈里吉监视了我，他可以为我作证。”

清沂一拍脑袋：“对哦，哈哈哈，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死海漂流低声道：“装疯卖傻。”

清沂对美女的话充耳不闻，又问：“可以和我说说诅咒的原理吗？”

①按持续时间可分为短期诅咒和长期诅咒。

短期诅咒即是负面状态（DEBUFF），可以被牧师、特定魔法药水净化，或通过提前防御来削减其伤害，可随着时间流逝而自行消退。

长期诅咒伴随终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改变，往往会在体表形成魔纹，不同诅咒的魔纹不一致，故可通过魔纹来鉴别诅咒。长期诅咒解决方法各不相同，不像解除短期诅咒一样具有普适性，甚至可能因为解咒方法太苛刻以至于终生无解。它们必然有其先决条件，只要不触发即可相安无事，一旦触发则无可抵御，往往被视为惩罚。

②按性质可分为杀伤诅咒和非杀伤诅咒。

杀伤诅咒可对目标造成肉体上或精神上的伤害，严重的可致死。

非杀伤诅咒比较麻烦，虽不造成伤害，却稀奇古怪。

法兰吉吃了圣徒，这是对光明神的挑衅，无法被消化的光元素于法兰吉体内堆积且无法排出，表面看是摧残肉体，实际上是折磨灵魂；死海漂流改造魔法，这是对元素神的挑衅，为惩罚逾越行为并警告其他法师，神明隔绝了她和自然界元素的沟通渠道，使她变成了空有精神力却连最低级魔法都放不出来的废人。

“圣痕”是长期杀伤诅咒，“元素藩篱”是长期非杀伤诅咒，而帝王谷诅咒属于短期杀伤诅咒，却又有着长期诅咒的先决条件，算得上是复合型诅咒。帝王谷诅咒隐藏在象形文字里，刻在器皿、石碑以及墙体，无处不在。胆敢踏入金字塔的活人都会迎来威力最大的杀伤诅咒——即死诅咒，即使侥幸逃得一命，也会被死气缠身，脏器枯竭，重病而亡；谷内其他区域的诅咒都手下留情，顶多给冒犯者制造一些小毛病，比如肿包、疤痕。

杀伤诅咒的本质是“对立”。法兰吉是死灵生物，对他而言帝王谷的死气根本就算不上诅咒，但是对立面的光元素就可以作为诅咒。而对人类而言，死气就是诅咒。帝王谷提防的是死灵生物以外的任何生物，故采用死气作为能量来源。由于太阳神拉的伟力，死气无法凝聚成阴云，但它不会凭空消失，势必要以阴云以外的形态出现在死灵乐园，黯眼的方法是以罗素尸身作容器生成“卑劣之血”，而烈日的做法是引入尼罗河地下水作溶液。王者是死气能源，当清沂休息时，散发的死气会被暗渠导引至各个建筑物里，为诅咒供能。位于源头的死气当然比位于末端的要浓郁，从而决定诅咒威力高低，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金字塔才具备即死诅咒。顺便说一句，帝王谷内一共有64位法老在沉睡，供能绰绰有余。

这时候莎回来了。行宫里护卫、侍从数目无变化，这说明死海漂流没有混在队伍里进入帝王谷，但是，行宫外的草丛里有一堆附有魔力的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