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夫隐约的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又想,最后只得摇了摇头,驳转马车往回走,一路上,所有的心思都在想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并告诉自己一会儿一定好好瞧瞧,这韩公子的身上有没有血。
终于马车回城,穿过大街拐入一条小巷子,在一个高大簇新的门弟前停了下来,那高大的门房明显是新修的,上面两个金漆大字刘府。
马车停下,韩公子从角门入内,那门卫见到他还施了一礼:“韩公子。”
“刘大人在家吗?”
“刘大人刚刚进宫。还未回来,公子可以进去等。”门房对于眼前的公子很是客气,因为他可是刘大人面前的红人,刘大人一直很器重这个谋士,就连送选安嫣然进宫当妃子,也是他的主意。
不过今天宫里来传消息的人有点不对劲,竟然连赏钱都没要,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韩公子走了进去,边走眼神边四处打量,看起来倒象是头一次入府,甚至他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马厩前,那马官见状笑着打招呼:“韩公子,您可是有什么指示吩咐?”
韩公子摇了摇头:“不错,你做得很好。”
说完他转身,简单走了几步,到了前厅,有人接待上茶。
他坐在厅里,左右地打量,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悲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男子由其它的人扶着走了进来,以手掩面,当看到他,立刻扯着他道:“韩成,你在这里……正好,正好。”
说着,旁边的人扶着他坐了下来,他脸上是泪痕,眼底充血,还有恨意,他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却高高扬起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那碎片四溅,有几片甚至溅到了韩成的身上,他却一动未动,只是等着对方将话说完。
“我的女儿呀,你命好苦呀,早知道这样,爹说什么也不会把你送进宫里去……这不是老天要亡我刘定山吗?”刘定山又举起茶杯摔了下去。
韩成终于上前,将他手里的杯子接了下来,开口:“刘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我女儿死了,敬妃娘娘死了,知道为什么吗?只是因为她不小心碰到了顾如尘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就把我的女儿推下水里活活的淹死了,你说她该不该死?”
这句话说得非常溜,一口气说完,然后直直地盯着韩成:“你说,你回答我,是不是顾如尘该死?”
韩成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他没有立刻回答刘定山,而是转过身去,看着紫檀桌上那盆小小的盆景,不知什么树开出淡黄的小花,他伸手掐了一朵下来,转身:“刘大人当真认为只有顾如尘一人该死吗?”
刘定山闻言,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看着韩成:“你的意思……这怎么可以。”
韩成微微摇头:“刘大人好生想想,早晚会赞成我的说法。”
刘定山腾地站了起来,脸上由刚才的悲愤变成了惶恐,好像在怕什么,那韩成又开口:“刘大人,顾如尘推敬妃下水的时候,皇上知情吗?”
“这……有人说,是皇上下的令,让人不许救我女儿!”刘定山说到这里,牙咬了起来,一拳狠狠地砸到那扇蚕纱牡丹屏风上,那屏风应声而碎,他眼神看着韩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刘大人一人之力,难以成事……”韩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近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刘定山听完,犹豫半晌,最后终于点头。
翌日。
朝堂上。
户部侍朗刘俊上前:“皇上,臣有事启奏。”
“说。”尉迟寰脸色平常,看不出喜悲。
“皇上,臣昨日在市井中听到流言,甚是难听:顾如尘,祁月人,爱祁沫,非凡人,翾辰皇,枉断肠……”
“大胆!”尉迟寰冷声喝断这顺口溜。
那刘俊哆嗦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退缩,而是开口继续道:“皇上,臣也是为了翾辰国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英明神武,但民意却不能不听呀,臣认为皇上不该迎娶他国的太子妃,这让翾辰国的子民无法接受,百姓迎娶尚娶处子,何况您乃我们翾辰国的皇帝,这皇嗣的血统,必须纯正……”
尉迟寰嘴角现了一丝冷笑:“还有人跟他一样的意见吗?”
接下来人群中又走出一个老者,是兵部的一个小官,他声音不高,却是掷地有声:“皇上,顾如尘身份复杂,又是祁月国人,曾屡次谋害皇上,心地歹毒,不足以母仪天下。”
“还有其它人反对吗?”尉迟寰声音扬高了几分。
“老臣以为,顾如尘确实不配成为翾辰国的皇后。”
“臣以为也是如此。”
一连有几个声音附和着。
蒋光站在那里长身而立,脸上只是清清浅浅的笑,还有一点儿嘲讽,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当然不会反对。
就算是反对,他也不会说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盼着那个女人死。
尉迟寰突然地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他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眼睛眯起,手柱在龙案上:“朕很奇怪……”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众人不解,等着他的下文。
尉迟寰伸手一个个的指过去:“你们迎娶的时候,朕可曾说过一个不字?啊?朕有没有管过你们的家事,为什么偏偏的你们来管朕?朕的家事,你们有什么资格品头论足?”
“皇上,您的家事就是国事,你是万乘之躯,万民表率……”刘俊既然开了头,自然坚持到底。
尉迟寰笑得更是灿烂:“来人,把这个刘俊拉了去砍了,立刻!”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果真侍卫上前扯了刘俊往外走,那些大臣们跪下一片求情,尉迟寰只当没有听见,就在大殿外,刘俊的一声惨叫,人头落地,血喷溅而出,甚至溅到了大殿的门槛上,所有的人都被这声惨叫吓到了,再不敢出声,只是伏在地上磕头不已。
尉迟寰很是满意:“看看,朕的家事,以后你们还管不管?”
说完,一甩宽大的袖子,扬长而去。
顾如尘很快听到了这件事情,她直着眼睛看幻月:“尉迟寰以前也这样残暴不仁?”
“应该是的,一直传闻他是铁血太子,手腕强硬,但在别的事情上还好,只有在主子您才是他的逆鳞,别人碰不得。”幻月一脸的忧愁,不过,随即她侧耳凝神,神情一喜“太子回信了,我去收。”
顾如尘看着她风一样的背影,自己也侧耳听了听,哪里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这个幻月,看来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厉害。
果真回信了——我就在你身边,保重勿念。
祁沫的笔迹。
顾如尘捂着嘴笑得眼里出了泪花:“胡说八道,哪里在我身边……”
“太子的意思是在都城……”幻月随即停止了解释,她觉得自己有点笨。
凤阙宫。
太后纳兰熙看着纳兰宜欢,叹了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难道等尉迟寰杀了你的时候,你在阴间后悔?”
“太后,最近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连皇上的边都着不着了,皇上不接见任何人。”
“那你不会想法子。”
“敬妃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心惊了。”纳兰宜欢心里非常反感,太后就这么急着让自己去送死吗?
刘嫣然不是行动了,连命都丢掉了,自己哪里还敢有所动作?
“你害怕了?想在这后宫里立住脚,这点风险都承担不了吗?真是哀家高瞧你了。”纳兰熙眼神冷冷的,“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哀家给的。你想想,如果不是哀家,你只不过配个下等人,哀家答应过你,等珏儿得了天下,哀家答应你,仍会做你的妃子,明白吗?”
尉迟珏是翾辰国的美男。
纳兰宜欢眼睛亮了一下,故作害羞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想办法接近皇上的。”
纳兰熙点头:“这就对了,若是哀家能够近得了皇上的身,也不会让你来做这件事情,对了,等你时机成熟,先跟哀家说一声,哀家会保护你周全。”
纳兰宜欢离开了。
对于保护周全这一说法,她还真不敢苟同,若能周全,太后怎么不去瞧瞧太上皇?听闻太上皇最近好像病得很严重,秦画鸢的姐姐好像也疯了,半夜里,经常能听到女子的疯嚎,不知道是不是她姐姐。
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冷战。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已隐约有秋的景象了。
刘府。
刘定山惊魂未定,刘俊也算是他的至交,答应帮他的忙一起启奏,可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下狠手。
韩成就坐在他的对面,脸色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好像竟然有点开心。
“韩成,你怎么回事,你说说,你的招术也不好使,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刘大人,我只想问一句,刘大人可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刘氏一族被灭?”
“被灭?凭什么灭……”说到这里,他整个人有些废然,原来韩成正捅中了他的痛点,他整个人泄了气一样,坐在那里眼睛发直,盯着地面,“你说皇上,根本没有放过我们刘氏的打算?哪怕我们只是旁枝?”
韩成点头,很肯定的样子:“若大人不信,再等等看,只是怕到时候就晚了,为什么皇上只因为那小小的失误就处死一个四品大臣的女儿,而且自此皇上没有丝毫内疚的意思,连慰问也都没有,甚至到现在还密而不发丧,这是何意?大人可曾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