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鹤轩站在窗前,左手持着白玉盏,看着几杆绿竹随后摇曳,那沙沙的响声,仿佛是蚕食桑叶,但他听不出成长收获的喜悦,而是眉头蹙着,因为凝神,那手里的杯盏倾斜,茶水线一般流了出来,水声唤回了他的思路,他目光仍是未收回,只是手微动,那杯盏已送至唇边,一仰头,茶水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案上,转身大踏步离开,门外的小斯见状跟着,他沉声道:“我进宫一趟,不用跟着。”
那小斯方停了下来,重新规矩地站好。
范鹤轩一路骑马,一路想,太子安排自己的任务,自己还没有眉目,调查毒害顾如尘的凶手,这可是个难题。
按理说,顾如尘得罪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顾如烟。
但其它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身边的人,也有可能对她下手,就算是皇上本人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打击顾如尘,就是对尉迟寰最大的打击。
顾如尘是他的软肋。
范鹤轩进宫直闯后宫。
那后宫的守卫见状要拦,但他是将军,又带着一队禁卫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再者,他手上还有太子的令牌,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队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如意宫。
顾如烟正在对镜梳妆,这几天,她心情分外的好,那个贱人在外时间越长,希望就越小,若是能治得了,她岂非早回宫了?
“百合,把皇上赏的花钿拿来。”顾如烟左手持着嵌宝金步摇,犹豫着往哪个方向插好看,最后对着镜子比量着,插在了左鬃间,头略歪,那凤头衔着的金珠流苏便摇晃着,划出一道金光,在镜中一闪,顾如烟眸子一紧,这时百合已将一盒子的花钿送至桌前,顾如烟看了两眼,纤指拿起一黄色金鹧鸪的往额前比了比,又放回,刚拿起一红扉扇形,就听得外面一阵大乱,有宫女们的惊叫声,竟然还有男人的呼喝声,她手里的东西掉了下来,叮的一阵乱响,她也顾不得,坐直了身子,声音中带着怒气,“出什么事情了?这又不是菜市场,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大呼小叫?”
“臣范鹤轩求见如妃娘娘。”外面响起了沈稳的男声。
“大胆,竟然敢闯后宫禁苑,可知此罪等同造反?”顾如烟面色竟然一点儿未变,她坐在那里声音很高,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在下有太子令牌,统管御林禁军,后宫内苑自然也在保护之列,是以,并无造反之意,而且有一件事情在下也请娘娘帮忙,尘安公主中毒一事,臣有事情想请教娘娘,望娘娘不吝赐教。”
范鹤轩知道若查不出顾如烟的毛病,自己的身家性命也算是交待了。毕竟她是皇上的妃子,自己强迫她‘协助’的行为,已属大逆不道了,好在太子知道会有今天的情况,这御林军的令牌可为他抵去不小的罪过。
“范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宫完全可以治你的罪,却仍要这样做,你是何居心?难道你想指责本宫与此案子有关连不成?”顾如烟得理不饶人,知道自己犯不上和范鹤轩计较,但是他杀到门前来了,她应该想什么办法去通知皇上呢?估计不可能了,刚才那些小宫女的哭叫声,怕就是被他下令给拦回来发出的吧。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酸枣木的梳妆台,那上面细细密密的纹路,仿佛她现在复杂的心情。
那个范鹤轩怎么敢这样?难道他有什么把柄不成?
却闻范鹤轩朗声道:“如妃娘娘,臣正在调查后宫下毒事件,臣并未认为如妃娘娘与此案有关,只是娘娘可保府内之人干净可靠,这次虽然是尘安公主出事,若贼人不除,后患无穷,因为涉及后宫帝后及众娘娘的安全,还请娘娘配合才是,也好撇清干系,免得日后出事,娘娘被有心人诟病,那就不好了。”
说得软硬兼施。
顾如烟知道若是不许,他一定更是怀疑,倒以为自己有意推脱。
是以,略沉吟:“好,既然范将军是为我们这些这后宫的人考虑,那我若是阻止,倒真的显得不磊落了,只是范将军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将所有的宫女都集中起来问话。”范鹤轩对手下的人吩咐道。
范鹤轩进了外堂,隔着珠帘一拜:“如妃娘娘,最近可是发觉宫里有什么怪异之事?”
他边说,余光却在观察。
顾如烟轻笑一声:“这宫里发生什么都好像不奇怪吧?范将军是不是糊涂了,这宫里最近可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怪事?顺妃被贬,唐妃自杀,而尘安公主又被人下毒,现在本宫想想,刚才范将军说的还真是有道理,这后宫真的有贼人,还请范将军好好盘查一下,找出那贼人”别人不说,本宫就感谢你,毕竟尘安公主是在下的妹妹,她虽然以前待我不仁,但我不能不义,你说是吗?”
范鹤轩没有想到顾如渐这般难缠,事实也是,自己也是怀疑,并没有证据,这是被逼得紧了,不得以闯进后宫的,如果顾如烟一直这样下去,那么自己肯定无功而返,再别说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所以,他沉吟一下:“说起来,这后宫里,同尘安公主有过节的,如妃娘娘也是躲不过去的,所以,下官盘查如意宫的人,还希望娘娘不要怪罪。”
“客气什么,就算是有话要问本宫,本宫也会配合,否则,范将军岂不是认定本宫就是凶手了?”顾如渐哼了一声。
范鹤轩心里着急,他看着旁边站着的小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菊。”
他问的正是秋菊。
顾如烟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那椅搭上的缠枝莲微微的咯手,她一下下的抚着,也不作声。
“听人说,你常去尘安宫,可是有这件事情?”
“奴婢平时不止去尘安宫,因为奴婢负责在如意宫里栽种花草,所以,也去各宫院走走,见哪里的花草好,也讨些种子,回来栽种。”秋菊虽然年龄小,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慌张,这让顾如烟的心里放了下来。
“是吗?可是这皇宫里的小宫女,倒是只有你进出过尘安宫呢,你怎么说?”
“将军,奴婢没有半点假话,奴婢只是在意花花草草,别的事情并不知晓。再者,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别说下毒,就是连毒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过呢,请将军明察。”秋菊跪了下来,低着头,也不看他。
“本将军自会明察,当然,你不过是一个小宫女,与尘安公主并没有什么过节,你若是想的明白,趁早交待。”
“范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故意诱导本宫的奴婢说出什么来吗?对本宫不利的话?那范将军,若你如此,那请恕本宫不能继续接待你了。倒让请皇上来评评理。”
“娘娘多心了,本将军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怕娘娘也中了别人的计,被害了还不知道呢,所以,下官调查秋菊,也算是替娘娘调查的,是不是?”
“这……也对,算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她虽然是本宫的人,但是本宫新入的皇宫,这里的宫女丫头以前都在哪里,本宫还真是不太清楚呢。”
“好,先将秋菊带下去。”范鹤轩当然是调查了一番,他不知道秋菊是不是案子的关键,但至少有个合理的借口。
然后他目光如炬地在屋子里又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百合的身上:“听人说,你也去过尘安宫……”
咣当,百合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那地毯缓合了冲击,是以,茶杯并没有碎,而是是滚了几滚,直接滚到了顾如烟的脚下,她的目光顺着那茶杯,最后抬腿一踢,那茶杯又滚了出去,她扬手一掌:“蠢货,我不是告诉过你,滚烫的茶我不饮的吗?你就不会放一会儿再端起来?”
百合捂着脸:“娘……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对不起你,奴婢……”
“闭嘴。”顾如烟冷冷地喝断。
范鹤轩眼神一亮:“百合,本将军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百合摇头,脸色苍白,她摆着手,嘴里也是不利落:“将军……将军,我哪里也没有去过,您看错了……我只是如意宫的人,我为什么要去尘安宫呢?”
“大胆,你还在撒谎,本将军若是没有眉目,会冒险问你?”范鹤轩的声音凌厉了起来。
百合慌忙摇手,身子直往后退,却不知怎么弄的,那一箱子的花钿全落到了地上,又是一阵的忙乱,她蹲下,想去捡那花钿,顾如烟此刻气得七窍生烟,这个百合平时见她胆子挺大,主意也挺正的,这会儿又怎么会这么慌乱,看来,这个蠢物还真不足以付之重任。
好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顾如烟想到这里,不禁暗吁了口气,倒对她不喝斥了,任她收拾,眼底全是讥讽:“怎么?本宫怎么不知道你去过尘安宫?难道你觉得本宫这个庙小,想换个庙不成?”
百合闻言,刚捡起的花钿又掉了下:“主子,奴婢并没有别的意思,奴婢不敢背叛主子,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说。”
“住嘴,我还怕你和尘安公主献媚不成?你现在立刻去见她才好。”顾如烟冷冷地喝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