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厉截和班纳相对而坐。两个人低着头，沉默无言，都在各自思索，一会儿见到托尼，该怎么开口。

在这件事上，班纳最痛苦。研究注视麋鹿那几天，虽然他总和托尼吵嘴，但对托尼的好感度在不断增加。

可能心里对托尼固有的恶劣印象扶正了一点，但班纳真的没想到，托尼会为了救一个人，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而且他救得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看着托尼在他面前被打穿，那种滋味，和他自己死一次，没什么区别。

被埋在地下的时候，托尼就被压在班纳垂直上方不远。

班纳很想过去拉他一把，但是托尼固定在他身前、保护他的钢板何其之重，没变身的班纳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只能看着托尼睁着眼，手无力地垂下来。

班纳被压在钢筋和水泥板下，差点被悔恨和无助压得窒息。

他以为，他控制住班纳，身边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可这次，如果他...如果他能早一点和浩克换位，不成为整场战斗里厉截和托尼的累赘...托尼就不会因为他而死。

看着双手**指缝之中，烦躁的班纳，厉截抿了抿嘴。

拍了拍班纳的肩膀，厉截笑了笑，"你可别在这里脱衣服。"

"放心吧..."班纳抬起头，故作轻松道："不会的。"

厉截的嘴张了张，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安慰他。

班纳经历的事，不比他少。成年人的世界，别有太多的理解。一发即中、不偏不倚的安慰这种事，对他和班纳这种在和人类社会脱节边缘徘徊者的身上，很少发生。你一味地去开导，说不定还会踩雷，让对方的情绪恶化。

再者说，现在班纳心里好感度最高的，是托尼?斯塔克，而不是厉截。班纳暂时移居在黑塔，是因为他和厉截一样，都迫切地想找祀报仇，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厉截多好。厉截并没有一个过多评价班纳情绪的资格。

厉截只能说，他理解班纳。

从身体里住了一个无法控制的野兽之后，班纳就开始谁都不相信了。因为那种时时刻刻萦绕在他心头的负罪感，让他不敢相信别人，也不敢相信有人会相信他。

班纳变身之后，超强、不可控的破坏力及不辩敌我的特点，太显眼、太过致命了。漫画里就不说了，电影之中，班纳两次都被反派利用，作为战局和组织上分化妇联的战略点。一是洛基带着鹰眼来天空母舰遛弯，临走前扔了一把鞭炮，把浩克吵醒，一顿大肆破坏；第二次，被受奥创欺骗感情的绯红女巫的混沌魔法击中，再次变身。和托尼的反浩克装甲在市区打得难解难分。

每当浩克恢复正常后，看着被另一个自己砸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城市及血流成河的景象，他心里自责的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即便自己是个血债累累的怪物，战友们却从不怪罪于他。但早期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原因有两个：一是怕，怕刺激到他导致他心理崩溃从而干出更可怕的事；二是因为他身兼超强战力及世界顶级科学家的头脑，非常有利用价值。

说简单点，在他看来只是因为利益需要所以队友们不谴责他，不是因为体谅、理解。

他和复联这帮人一起，是因为原则上他相信这个有美国队长、有钢铁侠、有雷神、由弗瑞牵线的组织，不会利用他做出任何对人类不利的事。而且假若他变身了，这世上也只有这些人能阻止他。

在电影里，托尼似乎是复仇者联盟里最信任班纳，和班纳互动最多的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托尼和美队像是一对思想都异常坚定的朋友，而托尼和班纳，则是一对无所谓思想界限的死党、基友。

为什么托尼信任班纳？除了在复联中只有他们两人都是顶级科学家比较有职业上的共同语言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是他俩最大的共同点：他们其实都不想加入复仇者联盟，都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复仇者联盟。

他们不是因为当英雄的荣耀才当英雄的，他们是体会到英雄荣耀之下的那种心酸，和社会上平凡之人的无助、在死亡之前无力抗争的悲惨之后，才决定加入复仇者联盟的。

加入复仇者联盟，为地球的战，他不仅要承受来自敌人压力，还要承受来自家园内部的伤害。

是，班纳是击杀了大部分奇塔瑞士兵，保住了大部分纽约市民的命。但那些群众不会因为这样，就以小换大，他们同样会喋喋不休地替那些被浩克掀起的瓦砾夺走生命的人向浩克讨债。

谁都没错。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有责任，我们有义务使用天赋服务他人，即使他们不懂得感激...我们要为层次比我们低的人着想，无论他们能不能理解。"

托尼第一次与复仇者众人见面时的态度和他对别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碎嘴、自负、无团队意识。

然而当他与班纳独处时，却很自然地聊起了心里话，本色面对，在那时的他眼里，班纳和他一样，是科学的意外产物，如今这一身能力都是"上天可怕的馈赠"，他已然学会坦然面对，而班纳还做不到，这是二人产生共识的基本。

在第二部时，二人关系更加紧密，制造奥创、唤醒幻视这两件事，托尼都只和班纳透了底，因为在托尼看来，复仇者这个团队里，这两件事只有班纳能帮他，也只有班纳会帮他。

托尼的世界观很有意思，他热爱地球，热爱人类，却又不相信人类能够保护自己。

在《美国队长2》中，神盾局的洞察计划托尼也有参与，而他设计奥创的目的，其实和洞察计划是有类似之处的，都是为地球套上一层"盔甲"，都是为了将可能发生的战争扼杀在摇篮当中，只不过洞察计划是对内，奥创是对外。

这是美队和托尼最大的分歧，也是为什么托尼要向妇联中和他关系最好的美队隐瞒创造奥创和唤醒幻视这两件事情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其他人或许还只是反对或者不置可否，而队长毫无疑问会阻止他。

美队热爱人类，也相信人类，他不害怕战斗和牺牲。托尼则相反，他认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人类自己就不可能安分，妇联内的各位超级英雄也一样，他们能力强大，若有一日自我黑化或者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相比起来，一个照程序走的保护机制反而更可靠，当有一天世界不再需要复仇者联盟，不再需要超级英雄，这才是真正的和平。

最能在这一点上理解托尼的，在妇联之中只有班纳，班纳心中希望的，是有一天绿巨人不再有利用价值，无论是侵略地球的一方还是守护地球的一方，都不再需要他变身，那么他就不会再有失控的机会、不会再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到那一天，他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可这次有人受伤，是因为布鲁斯?班纳啊...

是他自己啊。

浩克，是终结这场混乱的人啊。

罪人，是布鲁斯?班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