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明媚好看的姑娘,能养出两个比花儿还娇嫩的闺女,是田谷这辈子最自豪的事。
可她怎么总感觉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花,要被人脸盆端走了呢?
“娘...”楚南湘看见田谷一刹那,心里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夺眶而出,一夜间她的娘头发蓬乱、面色惨白憔悴了不少。
楚文修和楚南清也闻声跑了出来,还有楚文煦、楚文熙这两个小魔头,似乎知道他们的二姐姐要离家远去一样,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松手。
“二姐姐,你是嫌弃我了吗?”
“是啊二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以后熙儿再也不顽皮了,呜呜呜...”
两个小家伙的眼泪晕湿了楚南湘的裙子,她的心疼得宛若被一双大手狠狠捏了一下。
“煦儿、熙儿,二姐姐哪里能嫌弃你们?疼你们还来不及呢,只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等你们长大以后,也要娶媳妇的。”楚南湘伸出手温柔的轻抚她这两个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却眼睁睁看着他们俩长大。
楚文熙和楚文煦依旧扯着楚南湘的裙摆不撒手,“二姐姐,我们不要娶媳妇,我们要一辈子跟二姐姐在一起。”
不知怎的,本该很伤感的画面,硬是被这两个小子搅得有些喜感,就连田谷都被气乐了,骂道:
“你们两个傻小子,难不成还想一辈子赖着你们二姐姐?不娶媳妇,咋的?想当和尚?若是当年你爹没娶娘,还哪来的你们?”
许是两个小屁孩啥都不懂,在他们的理解里,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就该一辈子呆在一起,何必要送给别人家当媳妇?
因着明个楚南湘便要出行,所以田谷不想有任何事耽误她跟自家二闺女在一起共度这最后她在娘家的时光。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疼爱的把楚南湘搂在怀里,道:“我的好闺女,今儿娘给你做些吃的,无论将来在娘家受什么委屈,都要记得给娘写信,若是能回来,就常回来看看娘。”
楚南湘嫁给王府当冲喜王妃,这是当今三皇子亲自下的决定,都说皇命难违,即便心里万般不舍,可田谷还是希望自己的闺女能平平安安过这一世。
思及此,她莞尔一笑,就像往日那般,对楚南湘千叮咛万嘱咐:
“南湘,听说你那位还未成婚的夫君快要不行了,若是真有那一日,娘就举家搬到州城跟你做个伴。
也不知道你婆家人是不是好相处,湘儿你要记得,到娘家后无论你夫君平安与否,对婆婆都要殷勤些,凡事都要退让一步,切莫跟公爹公婆吵架。”
说到这,田谷的眼眶又氤氲雾气,眼睛红红的抽噎道:“我可怜的湘儿,咋就这般命不好?什么事都能让你摊上,都是娘的错,当年娘就给带着你们离开雁海村,就没有如今这一档子事了。”
楚南湘望着自己这便宜娘,虽不是亲娘却胜似亲娘,所以母女连着心,看着自家娘落泪,楚南湘的鼻子酸酸的,伸出胳膊环抱娘的腰,强忍住快要溢出眼角的眼泪,道:
“娘不必多为湘儿担忧,湘儿自有把握,待湘儿在那边住一段时日,若是寂寞了,便把你们接到州城住。”
楚南清早就哭成了泪人,一直在旁边抽涕个不停,外祖母拗过身把脸上的老泪抹干净,随即扭转过身疼爱的看向楚南湘,脸上勉强挤出笑意,道:
“谷儿啊,你多陪南湘说会话,时间不多了,这两顿饭菜我做。”
明日以后,恐怕乖乖外孙女很少能再吃到她烧的饭菜了。
这一顿饭外祖母烧得特别丰盛,丰盛到那张大桌子根本就摆不下,她生怕楚南湘吃不够,又害怕她嫁到那后会受委屈吃不饱饭。
这一整晚彻夜难眠,楚南湘目光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回想着这些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直到一股冷意从窗外灌入房间里,窗外传来阵阵鸟儿啼鸣,天要亮了。
楚南湘从小炕上坐起身,穿上鞋子推开油纸窗,本该漆黑的天空赶在日头东升前,铺上一层像大海一样的蓝色。
“姑娘,你醒啦?”采儿因着她是个奴婢,昨个却吃了两顿老夫人烧的菜,所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早特意起早要给全家人烧一顿早饭。
可她刚路过寝房,便看见楚南湘推开了窗子,遂忙上前行礼打招呼。
见楚南湘点头不语,似乎她的心情很不好,又见他面色憔悴,眼睛微微的有些肿,采儿心中猜出一二,劝道:
“姑娘辰时尚早,待奴婢先叫上卫兵帮烧些早膳,再来帮姑娘梳洗。”
因着楚南湘今日便要随着出嫁的车队赶往雁州城,所以简单的梳洗显然不行,要盘发髻,带金钗,穿红嫁衣,化红妆。
不过这些采儿昨日回来前便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今日把楚南湘这么个乡下姑娘打扮成一个像样的新娘子,回到三皇子身前复命。
煮粥煮鸡蛋这些简单的活计完全可交给这些卫兵来做,采儿只负责做些可口的小菜。
待做好后,因着要赶时间为楚南湘梳妆,所以她只把楚南湘的那一份端进她的寝房里。
三年间,楚南湘的头发已经从后背留到了腰间,被采儿梳洗后,一双巧手在她的头顶挽了个发髻,随后又从随身携带的红包裹里取出一株金发钗。
因着凤凰只能皇子皇孙才能佩戴,至于皇室旁支只能戴诸如金孔雀、金牡丹之类的花样。
楚南湘这株发钗是做工精致的金孔雀,待在头上压得她要废好大的力气才能抬起头,保守估算足足有两斤。
“采儿,我能不戴这个吗?压得脖子很疼。”楚南湘待嘴唇上被印上殷红色的唇脂后,蹙眉问道。
采儿有些为难,“因着姑娘要嫁入雁王府,不能不戴的,更何况这是当今三皇子所赐,若是姑娘不戴,恐要惹殿下不高兴的。不如姑娘先忍忍,待一会出发去雁州的路上,奴婢悄悄在马车里帮你取下来。”
“如此也罢。”楚南湘莫的叹了口气,自己就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任由着采儿一双巧手摆布。
估摸着又过一个时辰,采儿已替楚南湘收拾妥当。
浓如水墨的乌发全部被梳到头顶,就宛若乌云堆雪一般,在采儿的一双巧手下盘成了个扬凤发髻,一株金孔雀发钗被斜插进发髻,头发两侧各有一缕头发垂于鬓角旁,看上去高贵又温润。
一双灵动的眸子被勾画上黑色的眼线,映照得她那双眼睛仿佛会笑,黛眉轻染,红唇微点,脸颊胭脂轻轻扫开,遮挡因着昨晚一夜未眠的憔悴,白里透红的肤色,让她原本温婉的脸上多一层勾人魂魄的娇媚。
一身大红色嫁衣上复杂的牡丹花款式层层叠叠,却没有任何多余和累赘感,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上面绣着的开屏孔雀活灵活现。
大红色缎彩花瓣嫁裙上绣出百花争艳的花样,就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瓣,落在楚南湘的脚边,捧得她就像坐在花蕊中的仙子。
红纱帐装饰的梳妆台前,一面鹅蛋形的大铜镜映衬出坐在梳妆台前楚南湘的倒影。
凤冠霞帔、红唇皓齿,芊芊细腰就宛如禁束的绢带,不赢一握。
楚南湘在铜镜面前打量自己良久,嘴角抹起一层苦涩的笑,掩饰着千行泪都哭不完的苦涩,可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眸子却又难以掩饰她如丝线缠绕般悲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