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机紧紧压在袖口动也不敢动,就怕有个闪失,若让丁磊看到手机,便彻底宣告失败。
治疗室手机可以接收到微弱信号,这是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途径,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想要再次呼救,我就必须遭受更多次电击治疗,一想到这些我就浑身发抖,恐惧扑面而来。
除此之外,别无办法了。
我很想马上离开丁磊的视线范围内,就好比小偷得手后第一时间想逃离现场一样,但丁磊不放话,我走不了。
“你在紧张什么?”
丁磊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揉着脑袋说:“我怕你电我!”
“知道怕就好,至少还有救。”丁磊拉开办公椅坐下,然后拿起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边低着头说:“坐着也是坐着,我们聊聊吧,生活区出乱子那天你在干嘛?”
我一愣,然后沉默。
他抬起头看着我,“没事,就是随便聊会儿,护士手头还有点事,得过会儿接你回去。”
其实,之前我就琢磨了一阵,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他会这么问,只是没想到迟了这么久,我于是说:“那天我没去生活区,本来是打算去的,我走到楼梯口才想起没带钱,就返回去取钱,再然后就听到楼下很吵,看到你带人下去了,我就没去凑热闹。”
我这样解释了一下。
“这么些天你还记得清楚?还是刚做过电击治疗的情况下,真是难为你。”丁磊的目光非常扎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或许是我讲的太清楚了吧,就像事先编排好了一样,令他起了疑心。
“有人去过我办公室。”他顿了顿又说:“之前临检,是因为丢了一样东西。”
我心里一颤,然后故作惊讶:“丢了东西?”
他点了点头。
我顺势问:“是什么?”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进来吧。”丁磊对外面说了一声,然后看着我,“余晖,事不过三,不要在同样的问题上犯错三次,我还是那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没人帮得到你。”
护士360走了进来,丁磊埋头继续写自己的,护士则给我戴上了头罩,随后扶着我离开了治疗室。
电击之后,我感到眩晕,看什么都是重影,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稀里糊涂中被送回了病房。
一静下来,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丁磊说的那句事不过三。我再不吃药的话,也许将面临更重的惩罚,但我没得选择,不那么做,我根本无法上楼,我提供给警方的线索太少,而且通话时间又那么短,他们没办法定位寻找。
不知什么时候小夕走了进来,到床边坐下,然后取出一盒烟,问我:“抽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我不抽,你会抽烟?”
“早就会了。”小夕点燃一支烟,“我哥他离家出走的那年,我就辍了学,因为不得不辍啊,我进过厂,进过工地,啥粗活累活都干过,你想,周围都是男工友,我能女人吗?后来我嫌工资不高,有苦又累,就去做了销售,然后做公关,就是陪客户吃吃喝喝,但我有原则,不陪睡,所以也没干多久,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就指望着嫁个有钱人算了。我就名字里占了个小,其实我挺那个啥的,这条路也指望不上了。”
“都怪我哥。”小夕半躺在床上,呼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笑骂道:“我哥真讨厌。”
我问:“怎么说?”
她的神情仿佛回到了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下晚自习,有个男同学顺路送我回家,人家本来就和我没啥,被我哥撞见了,可倒好,跟疯狗一样,狂追了人家好几里,这事儿全校都知道,从此就没哪个男生敢跟我接触。我那同学心里苦啊,他是冬运会长跑第一名,偏偏我哥是校纪录保持者。”
片刻之后,我们都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我说:“你同学比窦娥还冤。”
随即,陷入沉默当中,我不知道怎么找话题,小夕似乎瞬间成了冻人儿,空气也冷了下来。
小夕盯着天花板,手上的烟没抽一口,早熄了。她扔了烟,长长叹了口气,过了半响才开口说:“我哥肯定犯事了,不然,他不会这么久不来见我,我心里有底。我爸妈死的时候都我一个人,我受得了,你老实跟我说吧,我哥怎么了?”
她还是觉察到了异样,我愣了片刻,这事儿瞒不住了,我就说:“你哥失踪了,我也在找他。”
她问:“有下落吗?”
我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她试探着问:“他会死吗?”
“这里谁都有可能死,但要说谁最有把握活着,非他莫属。”小夕刚来这里,还不足以认清白毛在这里的地位,她眼中的白毛无非就是个混社会的,其实在这所医院除了医生,就属白毛有能耐。
她疑惑道:“为什么?”
“这怎么说呢。”我想了想,“我问你,你哥这么多年说话算不算数?”
“算!”
她忙点头。
“你哥说过一句话,在这里,只有一个人可以杀他,别人都不行,我思来想去,那个人就是你哥,除非他自杀。既然他说话那么算数,这句话肯定也算数,我想,他只是暂时失踪了。”我凝声道:“他还说过一句,就是要带你一起回去。”
“真的?他真的说过?”
“千真万确!”
她还是有些不相信,“我知道,我哥他根本不想回去,他不敢面对以前的生活。他说这些话就是哄我开心,等几天他就会送我离开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合伙起来骗我!”
“不至于,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多事情都不是你哥能左右的,更何况我。”我说:“他说要带你回去,我怎么知道骗没骗你,但你不也说了嘛,他说话算数,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相信他一次?好了,最近一段时间,你不要乱走,也不要试图去找你哥,这很危险,这个地方和你想的有些出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都很危险。”
她突然抓住我肩膀,“带他回来,求你了!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
我拍拍她的手,“我会想办法,失去他,谁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