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一点必要的人脉而已，”何言看了何浩远一眼，仿佛对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般，“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求助者了，他们需要的帮助不仅仅只还是一场手术……”

“这不一样！议会的帮助根本就不算是帮助！你忘了吗？你就是为了让他们摆脱议会的掌控才向他们提供帮助，”何浩远比任何人都要固执，他似乎根本没有把何言的话听进去，满脸怒意的他甚至打断了何言的话，“你为什么和议会有联系？我以为你一直是我们这边的人。”

“冷静一点，情绪过于激动对你没有好处。”

“我不要你提醒我应该怎么做！”何浩远抬高了声音，把何言的劝告压了下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里，“我要一个答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议会有联系？”

何言早就知道何浩远的身上有多深的偏执了，除了对议会的憎恨之外，他拥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不重要的。何言用了不少的时间与他相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不过到头来，他还是会用刀子指着自己，浑身燃烧着无法熄灭的怒火。

“我说了，这只是过去留下来的人脉。”何言的脸上没有惊讶或者恐慌，残留在他身上的就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静。

“你还是要回避我的问题吗？”何浩远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这反倒激怒了他，让他朝着何言走了过去，“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根本就不只是一个黑市的机械修理师……”

话说到一半，何浩远忽然踉跄了几步，很快，他就再也站不稳，猛地摔在了地上。尖锐的疼痛如同一把锯子一般切割开了他所有的思维，让他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刚才要做的事情。

“你应该听我一句劝的，情绪太激动，受苦的也只有你自己，”何言看着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从他的身边走过，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药柜，拿出了一支镇静剂，“不过我猜也就是你这样的顽固，才让你变成了所有实验对象里唯一一个没有反悔的人。”

“实验对象……？”

“我一直都在为议会工作，收集接受芯片植入前后病人的数据，你和所有我帮助过的人都是实验对象，”何言语调平静地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在何浩远的身边半蹲下来，“一直以来我都没机会问你一句为什么，你和那些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吗？”

“你不懂吗……”何浩远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把话挤了出来，“我想真实地活着。”

“我只看到了痛苦，”何言一边说着，一边像往常那样温和地笑了起来，“不如我来帮你做个决定吧，议会的芯片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什么芯片！”

“你只是现在不需要，”何言将冰冷的针头刺进了他的血管，“更何况我也不可能让知道了一切的你就这样离开，别担心，你会忘掉这些曾经的痛苦，甚至忘记我的存在……”

在何言说话的时候，何浩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手里的刀子刺进了他的手臂，鲜血伴随着眩晕，最终将他的意识拉扯进了黑暗之中。

从“耀光”离开之后，尚轶无意识地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何言的诊所。

在和钟择聊过天之后，他发觉自己现在实在是不太想回去，倒不是说他因为钟择的话而感到了什么动摇，只是一旦回去，他又不得不继续面对自己眼下的困境。人大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便是尚轶也不例外，现在的他想要一个从这些交错在一起的线头之中跳出来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会到何言这里来，大概是因为在脑海深处，自己已经把这位父亲的旧友当做是可信任的人了吧。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诊所并没有关门，尚轶进门的时候听到清脆的门铃声在屋子里回荡，但在一层绕了一圈之后，他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就在他以为这里已经关店的时候，角落里的一滩血迹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黑街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而何言进行的工作更是再危险不过，尚轶皱紧了眉，正打算上楼去找找两人的踪影，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何言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里出了什么事吗？”尚轶想知道那是谁的血，“你受伤了？”

“只是一个小意外，我已经处理好了，”走下来的何言手臂上缠着层层的绷带，绷带之下似乎藏着什么很深的伤口，不过他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这么晚了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倒真是让人意外。”

“我顺道过来看看，”尚轶很怀疑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才能留下这样的伤口，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何言手里的行李箱，“你打算出门吗？”

“实际上……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在这里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何言回身看了一眼自己一直居住的地方，眼睛里的神色却似乎并不是留恋，“我要去中央区了。”

“这么突然？”在尚轶的印象里，何言不应该是一个会仓促做下决定的人才对，“那何浩远去哪里了？”

“他也走了，只不过我们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何言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不用担心我，我想在中央区，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可是……”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尚轶的语言能力似乎瞬间退化了不少，“为什么要走？”

“如果你问我的话，我的愿望是探知更多这个世界的秘密，我很好奇我们能对这个世界做出多少改变，”何言顿了顿，“我想你的父亲当年也有着同样的愿望。”

“只有在中央区才找得到你的答案？”

“中央区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议会的权力，科技，财富，都集中在那座城市，有的东西你确实只能在那里找到，”何言朝着尚轶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此作为道别，“就像我说的那样，我猜迟早，我也会在那里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