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街的“耀光”本质上是一个情报交易的场所，那里当然也有营造恰到好处气氛的灯光和音乐，提供的酒种类也很齐全，但和中央街的酒吧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远远地，尚轶就能看到那家酒吧映照在云层中间的灯光，而在靠近之后，那里嘈杂的音乐声更是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样的地方很难让尚轶产生好感，他习惯了安静人少的地方，面对这样一座充斥着巨大音乐声和狂欢人群的庞大双层建筑，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很难找到林舟的位置。他试着打了几次她的电话，不出所料，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接听。

这下事情就越发难办了，尚轶站在酒吧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那扇门。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酒吧里的人又多又杂，在快要震破人耳膜的电子乐之下，即便想要说话，也得凑得很近，扯着嗓子才能让对方听见。酒吧一层的大厅中央是挤满了人的舞池，两侧则是供人歇脚的桌椅，要穿过所有的人群，才能走到一层的吧台。

如果林舟在这儿买醉的话，她至少应该有个什么地方坐下才对，尚轶没有什么选择，只能借着昏暗的灯光试着从舞池边坐在椅子上的人中间寻找她的踪迹。

喝醉了倒在桌子上的人，拥抱在一起的男女，用排斥生人的目光注视着他的酒客，穿梭在人群中，负责送酒的小小机器人。尚轶不喜欢与人接触，但在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凑上前来了，有的人想要搭讪，有的人想要卖点什么东西给他，他花了不少的功夫让自己显得冷漠，不会对任何提议感兴趣，但还是有不少人靠近他。

就在他打发走了另一个凑上来的家伙，打算继续专注于寻找林舟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爆发了一场小小的骚乱。

一个穿着高跟鞋，一身红裙的女人把一个瘦小胆怯的男人撂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无不惊讶地朝那个方向看去，不过女人倒是镇定自若，只是从那人的手里拿走了一件东西。在把那件东西拿到手之后，她便松开了抓住那人胳膊的手，站起身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快点消失：“技术差成这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酒吧里总是有斗殴和争吵，尚轶不熟悉这类地方，不过一些普通人都有的了解还是不缺乏的。或许是被搭讪的女人感到了冒犯？尚轶觉得这应该不关自己的事情。不过就在他打算继续寻找林舟的时候，那个刚才引发了骚乱的女人却忽然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愣了半秒之后，他才发觉这个红裙女人看起来再眼熟不过了。

她是苏霁，黑街“造梦者”的人，同时也是黑街出了名的情报商，尚轶之前和她有一些交情，但最近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你应该小心一点，”苏霁走到他面前，手里是他的通讯器，显然，这就是她刚才从那个人手里拿到的东西，“这样的地方可不像是你会来的。”

这下看来那个家伙是个小偷，尚轶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自己的通讯器，脸上的冷漠也消散了不少：“谢谢。”

“说说看，一位治疗师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酒吧里？”苏霁微笑着把通讯器藏到了自己身后，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不过像她这样的人会轻而易举地表现出任何自己需要的神情，“还是说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夜生活？”

“我来找……”尚轶说到一半，收住了自己的话头，林舟和苏霁两人都是黑街的情报商，她们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算互相仇视，但在特殊的情况下，也不排除苏霁会对林舟落井下石，“一个熟人。”

“是林舟吧，”自己就猜到了答案的苏霁将手里的通讯器还给了尚轶，在一旁的空桌子旁坐了下来，从桌上的触摸屏点了一杯低度的酒，“她在这里？”

尚轶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苏霁倒是慢悠悠地将腿交叠在了一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觉得你自己就能从这么一群大群人里面找到她？你应该需要我的帮忙，当然，你首先要信任我。”

“她在这里，”尚轶觉得苏霁说得也有道理，他是应该尽快找到林舟，而苏霁当然是最好的助手，“我没法打通他的电话。”

“她居然跑到这儿来了？真是稀罕，我还以为对她来说‘耀光’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她愿意走进去的酒吧，她出什么事了？”苏霁抬起头看了一眼尚轶，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好吧，她如果来这儿，大概是去了楼上吧。”

听到这里尚轶就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楼上是什么样的地方，但他立刻就打算朝上二楼的楼梯走去。不过苏霁很快就伸手拉住了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点的酒也到了，她伸手拿起了那杯低度的酒，递到他的手里：“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到楼上去的，拿着这个，别摆出那副表情，合群一点。”

楼上和这个大厅有什么区别吗？尚轶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还是听她一句要好。他接过她手里的那杯酒，犹豫着点了点头，而坐在那里的她则站起了身，亲昵地走上前来抱住了他的手臂，和他一起穿过人群，走到了二楼楼梯的入口处。

就像苏霁说的那样，他一个人大概没法通过这个入口，不过守住这个楼梯的人不是什么全副武装，一看就不好惹的保安，而是一个看上去格外闲散，穿着一件颜色斑斓的衬衫的男人。虽然一眼看过去，这个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可靠，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人有一双十分锐利的眼睛。

“他是和你一起来的？”在两人开口之前，抱着啤酒瓶的男人就发话了，“这位不像是来这儿的人啊。”

“是个朋友，不是可疑的人，”苏霁给他递了一支烟，“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带来的人，就由你担保了，”男人把瓶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接过那支烟，并没有点燃它，只是把它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看好了他，要是他闹出什么乱子，我会让他们把账算在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