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学博其实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仅仅只是他,整个议会也想知道那个研究所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研究所确实拿出了名为“蛛网”的系统,但研究所的整个团队被拆得七零八落,里面的许多人最后都没有落得什么好的结果。
邵柯已经不仅仅只是他的女儿了,她成了解开这个谜团的钥匙,他没法让她离开这个地方,甚至没法与她见面。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尚余光已经死去,齐正山又是德高望重的学者,没有人可以强迫他说任何事情。邵柯既是失去了自我照顾能力的病人,又是议会成员的家人,是获取信息最好的途径。
“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是我们的核心,你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他做出任何尝试之前,议会就已经阻止了他,“就算你退出议会,放弃你的责任,邵柯也仍然要留在议会的监控之下。”
邵学博对自己的责任当然心知肚明,事务堆积的唯一好处就是他没有时间去觉得痛苦愤怒。这些年来他没有见过邵柯,只是偶尔会听说她的情况有所好转,有时又有人告诉他邵柯从医院逃走了。
“你应该相信议会,”每当有新的消息传来,他那个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议会狂信者就会在电话里这样安慰他,“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样,他们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就是这样的相信让时间在忽略之中飞快流逝,等到他再找到机会见邵柯一面的时候,邵柯以病人的身份已经生活了很多年。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三十出头,眼角有了些许的细纹,眼睛里曾经鲜活的光也已经消失不见。
她的青春在混乱的疯狂之中流逝,他其实很好奇,对于她来说,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交换那个加入实验的机会,到底是不是值得的?
“我明年就会从议会领导人的位置上离开,家族需要你,我看录像已经知道了,那个叫尚轶的治疗师确实让你恢复正常了,”回忆不能带来任何实际的意义,深吸一口气,邵学博相信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几年前的错误,用武断的斥责毁掉一切,“只要你告诉议会尚余光当年到底给蛛网留下了什么漏洞,我们就能帮你离开这里。”
“所长他可是把这个项目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他怎么可能给这个系统留下什么漏洞?”邵柯没有回头,她的回答也没有丝毫动摇。
“尚余光现在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给他保守秘密。”
“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说谎,先生,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如果您想让我说任何与研究所有关的事情,都请您让我的老师……”
“齐正山也已经死了,”邵学博不打算向邵柯隐瞒这个事实,“他三个月前被人枪杀了,死在他自己的公寓里。”
“这不……”
“去问他吧,问你的治疗师尚轶,他是尚余光的儿子,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的父亲,齐正山不会死,而他现在还在欺骗你。”邵学博笑了一声,但就连这笑也是他硬挤出来的,他知道自己说出的真相有多残忍,也知道尚轶之所以一直瞒着邵柯,是因为如果她的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的话,她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但他必须得冒这个险,甚至不惜利用一直帮助邵柯的尚轶,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回家,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你觉得我是会更相信他,还是更相信你?”邵柯脸上一直维持着的面具似乎轻易就被击溃了,她紧盯着邵学博,仿佛说了真相的他反倒引起了她的愤怒。
“你相信的是你愿意相信的事情,”邵学博不想做更多的解释,他已经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等到你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就会明白你现在坚持的是多可笑的事情了。”
“别再到这里来了……父亲,”邵柯回过头看了邵学博最后一眼,她的表情随着这个注视渐渐恢复了漠然的样子,“我不会问他任何事情。”
从邵柯的口中听到“父亲”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向来沉稳内敛的邵学博心头一震。但他咽下了所有的话,转身开门,离开了病房。
随着邵学博的离开,病房监控运转时亮起的红灯也重新开始闪烁,邵柯将双手的颤抖藏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的景色。
清晨仍然安静得如同坟墓,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看得到玻璃窗上自己不再年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