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根本不明白，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绝不可能再有人承认自己就是接受了陶茵那个委托的人，她的思维逻辑还不够成熟，这是尚轶必须得感到庆幸的一件事。

不过派她来的人大概也并不指望她能直接找到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尚轶猜想宋薇的身上应该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总会有人通过她来判断他的表现，确定他是不是值得追查下去的对象。

如果想要让齿轮的人将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那么尚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时尽可能地表现得没有嫌疑。

“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尚轶没有绕弯子，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如果我想起任何和陶茵关系密切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可是如果她没有和你说郁明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又怎么会知道齿轮的事情？”女孩认真地思考着尚轶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很快就发现了疑点，她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不会轻易忘记一个人说过的话。

“她如果想要得到好的治疗效果，就不应该对我有所隐瞒，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对我透露过一点内情，当然，也有我自己发现的一些成分在里面。”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模糊，宋薇因为他一开始就猜到了她的身份而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说法，但那些正在监控着两人谈话内容的人不一定会相信。在尚轶思索着如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疑的同时，女孩则一直低着头盯着橙汁里自己的倒影，小小地叹了口气：“她本来不应该告诉别人这些事……你是外人，我们不能信任外人。你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我是不是原本有机会挽救她，或者至少做点什么？”

“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没有人有错，”尚轶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苍白的安慰了，“在她……离开之前，曾经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有说。”

尚轶从之前宋薇的话语里隐隐听出了她和陶茵之间的亲密联系，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能从她这里知道一点陶茵被杀死的原因。

不管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尚轶都不打算再追问下去。陶茵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挽回什么，现在他能做的，反倒是尽可能地离这个危险的组织远一点。

但在他已经决定想办法结束这段对话的时候，女孩却在沉默之中用手指沾了点杯子里的橙汁，在桌子上写下了一句话。

“我们的方向彻底错了。”

“你是她信任的人，所以我也姑且先相信你一下好了，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女孩给了尚轶一个电话号码，站起身走出门的动作明显有些慌乱，“如果你说了谎的话，我们的人肯定会再找上你的。”

这大概是这个女孩第一次做自己计划之外多余的事情，她身上的不安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她的行为也印证了尚轶的猜测，她的身上有录音的设备，两人刚才的对话，应该都被录了下来。

齿轮的方向是错误的吗？尚轶看了看桌上因为水渍干掉而消失不见的那句话，陷入了沉思。齿轮这个组织的方向和目的到底是什么？陶茵到底发现了什么，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自己真的应该牵扯进这件事情里吗？

身后机械运转的声音忽然想起，着实让尚轶心头一惊，他家里自从安装好就没怎么用过的投影屏不知道为什么被缓缓地放了下来。尚轶最初以为是一直闲置的设备出现了什么异常，又或者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但当他看到投影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一切困惑就被打消了。

“我还以为只要我不启动，你就不会出现，”看着投影里那个原本藏在郁明电脑里的人工智能诺亚，尚轶心中的惊讶半点都没有留存下来，“你有权限随意操纵我屋子里的设备吗？”

“你还没有答对我程序的问题，所以我的权限实际上只属于我自己，你家里的安保系统还挺复杂，不过对我来说不难破解，”投影屏上的诺亚气愤地盯着尚轶，仿佛对他已经积攒了很久的怨气，“为什么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光是猜猜议会未来会把这个世界搞成什么样子有那么困难吗？”

“我不喜欢猜测，合情合理的推断才是有效的。”

这并不完全是真话，尚轶目前对诺亚提出的那个问题还毫无头绪，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清楚答对诺亚的问题之后他最终得到的究竟是一个助力，还是一个麻烦。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而这个叫做诺亚的人工智能能够提供给他的便利，恐怕不是回答几个问题就能换来的。他总觉得郁明的父亲郁森不应该是一个写了这个程序只为造福后人的圣人，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尚轶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刚刚那个从你这里走掉的小姑娘对你来说是个威胁，对吧？我可以帮你清空她从你这里带走的所有数据。”

“你可以入侵像她那样的仿生人身上的程序？”

“当然，我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把我扔在那个老旧的电脑里吃灰绝对是你的损失，只要你答对我的问题，我就可以帮你解决一切的问题。”

“但我目前恐怕还用不上你的能力，”尚轶似乎在一番认真的思考之后，还是走到茶几旁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关掉了投影屏，“耐心等等吧，如果我有了答案，肯定会告诉你。”

“你！”诺亚气恼地跺了跺脚，她本可以阻止投影屏的关闭，但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任由组成自己身体的灯光暗下来，投影屏也自己收拢归到原处，“我不会等你太久！”

诺亚的突然出现其实让尚轶有些头疼，但也是她的这番捣乱让他想起了一些事。如果她能够入侵仿生人的程序的话，那么在所有的尝试都落空之后，或许尚轶也可以利用她来找到莫奕白身上隐藏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