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话并没有解开尚轶的困惑,不过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答案,从黑街离开之后,他径直回了家。刚才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他把林舟为什么会来找他的缘由抛到脑后了,他一边思索着何言拜托他的事情,一边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但就在他打算进屋的时候,一个细弱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您好,先生,”穿着一身款式简单,布料廉价的深蓝色短裙的小女孩站在尚轶身后很近的位置,抬头看着他,“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我可能没法回答你的问题,在小区门口就有问讯处可以……”
“先生,”女孩在尚轶说完之前就打断了他的话,在她开口的同时,一把小巧的手枪直指向了他的胸口,“愿意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是想要从我这里问到什么答案吧,”尚轶注视着女孩手里的枪,又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脸上,这是个看上去十岁出头的孩子,算不上很漂亮,但却给人一种值得亲近的感觉,即便是杀人的枪放在她的手里看上去也少了些威胁,“如果我不让你进门呢?你就会杀了我?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得到你想要的消息?”
“我……”女孩的眼睛里表现出了一丝困惑,“你为什么不害怕?”
“不管你的创造者是谁,他都还没有把你训练得像是一个真正的人,让你来做这样的任务其实对你来说很为难吧,”尚轶语调温和得仿佛确实是在和一个人类的小女孩交谈一般,他将自己身旁的门推开,摆出了邀请的姿态,“进来坐坐吧,我明白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在她开口之后,尚轶就想起了林舟最开始警告他的事情,这个女孩是“齿轮”的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我露出了什么破绽吗?”女孩看起来更加困惑了,她看了看尚轶,又看了看那扇打开的门,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把手里的枪放下,还是继续保持警惕,“为什么要让我进门?”
“他们想让你表现得像是一个第九区普通家庭的孩子,外表上他们没有弄错什么,但你说话的方式……没有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会称呼陌生人为‘您’,用‘先生’这个敬语,”尚轶迈步走进了自己的家,甚至将后背留给了这个不久之前才对他表现出了明确敌意的女孩,“他们也还没有教过你要怎么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吧,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我只是一个没有恶意的普通人,而你在门外待得太久,反倒更有可能惹上麻烦。”
尚轶当然不会告诉女孩,自己之所以能够直接猜到她来自于哪里,知道她的来意,完全是因为林舟不久之前才给过他警告。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要怎么应对齿轮的人,不过如果只是一个像眼前的小女孩一样的探查者的话,他觉得自己还算有些把握将她应付过去。
站在门槛外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女孩还是迈步小心地走进了尚轶家,她看上去仍然很警惕,在尚轶关门的时候,她甚至被吓了一跳。
畏惧,不安,困惑,惊吓,这些都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才有的情绪,女孩虽然还没有学会怎么和一个人类交往,做出适合自己外表的反应,但她的一些基本的情绪却和人相差无几。大概是因为这只是齿轮对陶茵接触过的人的初步调查,所以这个女孩才会被派出来。支撑着她运转的程序很完美,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迟早能成为陶茵和莫奕白那样的仿生人。
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她的同胞潜伏在人群之中,如果真的无法辨别她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那么人和仿生人之间的界限又到底在哪里?
看来不管议会为了防止这样的矛盾而用了多少力量来禁止人工智能的发展,到头来,一切还是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尚轶让女孩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打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橙汁,“即便你是‘齿轮’,也应该有名字吧。”
“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之后,你就会回答我的问题吗?”女孩看起来没有多少机会和人交谈,她注视着尚轶的眼神里有好奇的神色,用舌尖小心地尝了尝那杯橙汁的味道之后,她才抬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是很基本的礼仪,交换名字是一段良好交流的开始,用枪指着别人就不是,”面对孩子的时候尚轶往往会表现得更耐心一些,因为他的职业要求他这么做,“当然,如果你要把这当做是交换的话,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我的名字是宋薇,但只有我认识的人才能这么叫我,你还不是,”为了完成自己此行的目标,女孩没有多想就给了尚轶自己的名字,“我要知道陶茵姐姐有没有找你要那个叫郁明的家伙查到的资料。”
“我是她的治疗师,你明白治疗师是什么吗?她的心得了病,我是治好她心病的人,”尚轶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我不是帮她找东西的人。”
这下看来,陶茵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她没有交出郁明查到的资料。尚轶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从来没有将郁明的手里的资料交给她,她又是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而被杀死?莫奕白的存在对这个组织来说为什么有这么重要?如果齿轮聚集的真的是一群危险到会杀害自己同胞的仿生人,尚轶又怎么可能放心地把与莫奕白有关的资料交给他们?
“他们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说陶茵姐姐生病了,坏了,所以要被清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必须找到那个害得她消失的人,要他也付出代价,”女孩认真的表情配合上她话语之间的杀意,让人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先生,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