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画面好像静止了一般。丁仪坐在金属支架的三分之一高处,自顾自地沉思着什么。小马还在丁仪面前踟蹰不前。
让小马拿出勇气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丁仪越是刺激他,他就越感觉心虚,也就更不敢上前了。这下丁仪累了,安静下来了,小马才终于咬咬牙,准备好了出招。
他已经在心里反复推演过,从他跑出第一步,到抢不到东西而迅速逃跑。
“呀啊……”他忽然喊了出来。
丁仪瞥了他一眼,但忽然被场边另一个人的出现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小马按照他心里推演过的剧本跑向丁仪。虽然他也很奇怪丁仪在看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在跑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呢?
“等一等!”丁仪对他说。
那是不可能的,小马根本就停不下来。
丁仪就这样看着承天大摇大摆地从演武场上横穿过去。承天的身上还滴着水,好似一个溺水者的亡魂归来。
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江左看着承天笑了笑,觉得压力小了很多。
但承天没有看他。承天也没有理会丁仪,更没有看小马。他就这样小跑着和所有人预期的故事走向擦肩而过。
他跑到场地的边缘,靠近阁楼的地方。
除了丁仪以外,大部分长老手中的东西都已经被优秀的弟子夺下,仅剩靠近阁楼之处的编号为“戊”“己”的两位长老。
承天看起来正是在跑向其中一个。
围着那个长老的弟子,有一部分知趣地转换到另一位长老身边。而剩下的也自觉给承天让开一条道。
承天顺着金属支架攀爬上去,看起来动作娴熟。
高处的一个小平台上,编号“戊”的长老严阵以待。
承天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围观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而承天忽然转变方向,往阁楼三楼的一扇窗户靠近。
没有人知道这样做的意义,除了丁仪。丁仪也是刚刚猜到的,他摇摇头,说:“筠庭真是太喜欢设局了。”
这一出神的工夫,丁仪手中的那本书竟被小马撕下几页。小马没有推演过这种剧本,但在半秒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立刻逃跑。
丁仪没有对他做什么。他看着承天,觉得小马已经不重要了。
阁楼有几扇窗户,平时站在演武场上是无论如何也碰不着的。但今天例外,今天演武场上搭了支架,承天可以轻易地停在三楼的窗户外边。
有几位长老似乎终于醒悟,急忙向承天围拢过来。
“不要!”阁楼里有个声音喊道,并且扑过来。
承天把那扇窗户关上了。这必须很用力,因为这是一套机关的开关之一。
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
里面的长老撞到刚刚关闭的窗户上。外面的长老有的追着承天往凤鸣渊的深处去了,还有的只顾站在原地扼腕叹息。
还有长老不解地问道:“……所以,会怎样?”
“筠庭……昨天刚改动过这个机关……”这位长老说不下去了。
像是回答他的问题,阁楼里传来簧片振动的声音,还有箭头钉在木头上,长剑当空挥舞,等等。但不久之后,就只剩一片死寂。
“按了这么多箭头进去,筠庭他手指怎么不抽筋?”
没有人笑,这个冷笑话不好笑。
哦,不对,丁仪笑了,虽然他没有听到这个冷笑话。虽然笑得也很难看。
“这个安排太暴力了,影响会很不好。何况还有陈鑫在里面啊,他很重要的。”丁仪自言自语点评道。
“不过,好在毕竟姜尚客死了不是?”丁仪自我安慰似的继续说道。
丁仪又低头看着江左,说:“承天跑了,你还要继续。”
…………
围观者渐渐散了。
此时在门窗紧闭的阁楼里,有两个人相继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扶着墙,一个撑着他的青罡剑。陈鑫从身侧硬将一支没入身侧肌肉中的箭矢拔出来,撕下一截衣服为自己包扎止血。
陈鑫说:“死心眼啊,所有的箭都往水平方向射出,那我趴下不就没事了?不是我针对他,但就筠庭这个脑子,真的让人为凤鸣渊的未来担忧。”
在他身旁,姜尚客面色要更苍白一些。他中了三箭,其中一箭还是正中胸口。是陈鑫先想到趴下的,他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你怎么知道是筠庭?”姜尚客弱弱地问道。
“我聪明啊!”陈鑫说。
“你变了,你……变得更嘚瑟了。”
陈鑫看他一眼,轻轻一笑。
“谢谢夸奖。”他说。
陈鑫迈出两步,感受全身的磅礴力量汇聚在右手上,把刚从自己身上拔下的那支箭往姜尚客的心口扎去。
…………
现在场上除了丁仪以外,就只剩下一位长老。但即便是这样,大家也还是围在那位长老周围,没有人敢来挑战丁仪。
江左休息了很长时间,终于下定决心从地上站起。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丁仪,说:“虽然有伤,但还能打。趁着能打,再跟你折腾一会儿。”
丁仪微微一叹,道:“孩子啊,可是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折腾,是不是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了呢?”
丁仪望着天空,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
丁仪又说:“当然,归根到底,这是我的错。”
江左有些不解。
“你,出现在此时此地,”丁仪指着江左,目光却有些闪烁,说,“这是我的错。”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虽然在旁人看来,丁仪仿佛是在说“是我把你生出来”的意思。
丁仪说:“因为走错了那一步,所以之后无论再怎么选择,都是错的了。”
江左情绪很稳定。他说:“可是我相信,我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错。——我说的没有错,是指没有妨害到王朝的发展。我想在我身边的大部分人看来,我还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江湖中人吧?”
丁仪只是摇摇头。
“算了,说这些干嘛?可惜我不是那大部分人么。”丁仪说。
丁仪往金属支架的高处走去,而江左握紧了剑。
丁仪不持剑,江左持剑,而江左要夺走丁仪手中的书。
看似简单,但就是这高耸的金属支架,就已经是江左面前的一道天堑。
没办法,他只能往上攀爬而去,谁让他是江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