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饭菜上桌,林阮还是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毕竟,刚刚江厌给人的感觉实在是过于可怕。
期间,林阮连头也不敢太抬,一直对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发呆。
江厌抬眸,看见对面的小姑娘脑袋都要掉进盘子里了,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林阮。”
“嗯?”林阮应了一声,但还没抬头。
江厌无法只得继续道:“抬起头来。”
林阮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迎上林阮乱瞟的大眼睛,江厌沉沉问:“刚刚,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还,还好。”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厌觉得,既然今天已经被林阮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了,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索性,今天就把话都说清楚算了。
谁知,林阮居然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
眉头微蹙,江厌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要了?”
放下筷子,林阮思索半晌,说:“我父亲告诉过我,当一个人不想对你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你就不要去问。如果你问了,那就很讨人厌了。所以,江厌,我不会问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听着就好。”
“嗯!等我想说的时候,你在问我吧!”
粲然一笑,江厌继续说:“好了,我们吃饭吧!”
“哦!”
——
饭后,林阮被江厌送回了校园,临行前,江厌对林阮说:“我明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了。等你上完课,我接你。”
“好。”林阮十分乖巧,“你去忙吧,我可以的。”
“走了。”
揉了揉林阮的头发,江厌转身离开。
林阮凭借自己A大校园平面图,倒也摸清了大半个校园。
——
回到寝室,迎面就撞上正在捶打枕头的沈一。
“沈一,你怎么了?”
“呜呜呜,小可爱,你终于回来了。”沈一丢下枕头,一阵风似的下了床。
环住林阮的脖子,沈一就开始哭诉,“我真是眼瞎了,怎么喜欢上了周洛这个大冰块!!!他根本就没有心!!!”
“嗯?”林阮心头阵阵疑惑,“大冰块?今天难道发生了什么?他又惹你生气了?”
“当然了。”说起这个沈一就开始生气,“我本来想和他一起逛校园的,谁知道他看见我之后,居然说什么不要跟着我之类的!!!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然后呢?”
“然后?哼……你觉得我是那么请一会放弃的人吗?然后我就厚着脸皮跟着他,谁知道……他最后居然回了寝室!!!!直接把我拒绝在门外。”
“唔,哈哈哈哈……”林阮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还笑!!我都快被气死了!!!”
沈一生气,上手就要抓林阮的痒痒。
“好了,我错了,哈啊……我,我错了,哈哈……”
最后,沈一也不闹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我现在可怎么办啊!?他真是要气死我了!”
“那你可以不追求他啊!”
“不可能。”
“那……”
“哎,算了算了,谁让我就是喜欢他呢?”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沈一说:“哪怕他是一块冰,我也要给他焐热了。不对,焐化了!!!”
“……那你,加油。”
——
经过一天的休整和熟悉校园,林阮也正式开始上课。因为还未正式成为大学生,所以A大对他们的授课其实是有所保留的。
拿着一本思修书,林阮开始了上午第一节课。
沈一向来对学习没什么兴趣,桌子上摊着一本思修书,眼睛却不断向周洛那边撇去。
趁老师回头写板书的时候,林阮也抽空向周洛的方向撇去。
目光所及之处,林阮只能看见周洛的后脑勺。不远处的少年穿着一件带领修身的白色T恤,林阮只能看见他一小节白嫩的脖子。
他坐的笔直,腰背都不曾弯一下,手握黑笔,这个角度,林阮甚至能看见他精致的腕骨和手臂流畅的曲线。
轻叹口气,又看了看满脸痴迷的沈一,林阮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她喜欢这个周洛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青山墓园。
青山墓园,顾名思义,是建立在一座山上。
青山常年雾气缭绕,仿佛披了一层薄纱,从山脚处道山顶,那近三千级台阶,让所有人都弃车改为步行。
江厌起了个大早,驱车抵达山脚的时候,停车场内一片空荡荡的。
安置好车,江厌从车里取出买好的满天星,以环抱的姿势上了山。
因为天色尚早,山间空气清新,不时有几声鸟鸣,周边环绕的树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露珠。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墓地的话,想必,会有很多人相继爬山。
江厌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着同色系帽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个半小时后,江厌上了墓园。
守门的老大爷看了看这个神色淡漠的年轻人,也只是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主动开口。
江厌轻车熟路的来到母亲墓前,低身将手中的满天星放置在墓碑前。
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许久,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冰凉的触感让江厌回神,他神色悲戚,唇角抖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母亲。”
眼泪划过脸庞,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儿子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江厌的生母---张婉,张婉年轻时漂亮极了,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江厌的样子也大多遗传了她的母亲,又带有父亲的几分凌厉。
双腿盘坐在地上,江厌低声和母亲说话,“妈妈,我这么多年过得很好,遇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叫林阮,我,有点喜欢她。”
“但她成绩很好,我成绩却很差。我不敢和她说喜欢,怕她拒绝我。我还认识……”
江厌絮絮叨叨和张婉说了很多,知道双腿发麻,江厌看了看手表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江厌又看了母亲一眼,说:“母亲,我要走了,等我下次再来看您。”
理了理帽子,刚走出墓园门口就迎面撞上了自己的父亲---江继显。
江继显穿着笔挺的西装,常年不见笑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势,但怀里却抱着一束与气质格格不入的满天星。
看见自己的儿子,江继显冷哼一声,随后开口:“没想到,你也来了。”
江厌对自己父亲没什么好感,当即就呛声道:“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怎么不能来?”
“我只是有些意外,你是从S市赶来的?”
冷笑一声,江厌终究还是心寒,但他却掩饰的很好,“不是,江总您事务繁忙,怎么可能知道我来到A大参加夏令营的事情呢?也是,在您眼里,今天,就只是母亲的忌日而已。”
“夏令营?”江父嗤笑一声,“就你那不学无术的样子,还能参加A大的夏令营?你只要在S市别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厌不欲与父亲多说,迈开步子想要擦身而过,“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们还在母亲的墓地,我不想和你争吵。你去看看她吧!”
说完,就要离开。
江继显原地站定,良久才开口:“江厌,今天是你生日,我这里有张卡,想买什么就去买吧!”
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想要递给江厌。
江厌笑的决绝,说出的话也是直往人心口上捅,“我还是不要了,毕竟,以前我过生日的时候,您什么也没送过。现在,您突然给钱,我还真是不习惯了呢?”
江厌离开后,只有江继显一人站在原地,形单影只。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好走多了,太阳升起,路上的前往祭拜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青山逐渐嘈杂。
就像平常一样,嘈杂过后,夜晚又归于平静。
江厌以为,自己早已能平静的面对自己的独亲,面对自己母亲在生下自己后就去世的事实,但终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其实,江厌刚刚说的话是带有几分怨气的。
母亲去世和自己的生日是同一天,江厌刚开始并不知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父亲总是不给他过生日,每当他过生日的时候,父亲总是不在。
曾经,江厌也很天真的问过管家伯伯,但管家总是避而不谈。
后来,江厌长大,偷偷跟着父亲,才知道,原来每次自己过生日,父亲都会去墓园陪着母亲。
自那以后,江厌开始寻找母亲去世的真相。
终于从老管家嘴里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从那以后,江厌就开始叛逆起来,他不服管教,尽管父亲用皮鞭抽他,他绝不说一句软话。
他记恨自己的父亲,记恨父亲因为母亲而忽视他、漠视他甚至厌恶他。
江厌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去反抗,去吸引父亲的注意力。每次,都只得到父亲一个厌恶的眸光。
再后来,江厌也不在为别人而活,只让自己快活就好。
所以,他变成了如今这样。
但父亲的事情,永远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