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朝白袍男子微微点头,白袍男子心领神会,瞥了一眼将脑袋埋于两膝之间的沈家乐,即转身离去。
老者袖口一滑,便有一只鸡蛋大小的留声螺握在手中,随后他双手负后,藏起那只留声螺,问道:“青禾洲与北斗洲之间隔着汪洋大海,你是怎么过来的,乘坐仙家渡船?”
沈家乐抬起头,没有去看老者,只是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沾有泥巴的布鞋,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老者笑过一声,“怎么,眼睛一闭一睁,醒来就到北斗洲了?”
沈家乐点点头。
老者自然不信,嗤笑道:“你自己信吗?”
沈家乐道:“老人家,事实的确如此。”他并不打算将自己所知悉数告之,交浅言深是最大的愚蠢,况且,现下他是被关在地牢的阶下囚,更不能问一答十,若是对方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一刀劈来怎么办?山上的草薙禽狝,他不是没有见过。
譬如那一座惨遭毒手的青涧宗。
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冷笑着将沈家乐上下打量,“你窍穴尽毁,大道无望,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的好,说不准我可以请求宗主将你留在子虚宗,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辈子,如若不然...”
沈家乐很是无奈,转头望向老者,“老人家,我说实话你都不肯相信,非要我说谎吗?”
老者双眉轻锁,朝他丹田努了努嘴,“那你说说,你的窍穴是在何时何地,被谁人毁的?”
沈家乐直视着老者双眼,如实答道:“何时何地我具体不知,应是许久之前,在青禾洲白云山被人毁的。”
老者又是一声嗤笑,“在青禾洲窍穴便已尽数被毁,你还能来到北斗洲?小子,你骗傻子呢!”
沈家乐无奈道:“老人家,你这样说自己...不太好吧?”
...老者自知被摆了一道,无话可说,但略施小计惩罚一下坐在地牢之内的少年,还是可以的。
沈家乐的心脏仿佛被人一拳捶中,登时疼得无法呼吸,只好团起身子抱住膝盖,以减轻痛楚。
牢门之外,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微微一笑,藏于腰后的左手再次轻轻弹指。
沈家乐如遭重击,整个人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颤抖不止。他的五官已经拧在了一起,豆大的汗珠自脸颊滑过,最后落入他张开的口中。
老者心中这才有些舒坦,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如何来的北斗洲?”
告知以实话,却换来恶意报复,原来这个看上去面慈目善的老人家,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沈家乐艰难坐起,重新倚在墙壁,仰头望着牢顶的大岗石,笑道:“当然是御空而来。”
老者双眼半眯,“你窍穴尽毁,如何御空。”
沈家乐道:“我有一法宝堪称天下一绝,纵使我窍穴尽毁修为全失,靠这法宝,亦可日行万里。”
老者双目顿扩,眼中有精光闪过。山上修士比之山下凡人,虽有神通且长寿,但若是未能突破“人、地”两阶,终有灯枯油尽之时,到时只能卧在床榻,眼睁睁等待黄昏来临,何其不甘?但倘若有此法宝,不消耗灵力即可飞行,假使果真到了灯枯油尽的那一天,御此法宝去到一灵气盎然的圣地,说不准便可枯木逢春!
老者赶忙向前迈出一步,神情急迫道:“什么法宝?”
沈家乐艰难吐出一口气,面上笑容却是不减丝毫,“此法宝长有翠绿硬壳,硬壳之上刻有各种奇妙图案,更神奇的是,这件法宝的下方,还长有山羊胡子。”
老者闻之,登时努力去回想百宝图鉴上的种种法宝,想要找到那件不耗灵力即可飞行的法宝,片刻之后却是勃然大怒,“臭小子,竟敢辱骂老朽是老王八!”
沈家乐一阵畅快大笑,“...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沉下脸,却是狞笑一声,藏于腰后的左手不断做着弹指的动作。
地牢之内,沈家乐早已痛不欲生,但是为了那一口气,尽管满头大汗,仍是放声大笑着,最后竟是昏死过去。
老者犹不解气,左拳猛然一握,这才收拾好情绪,下巴微扬,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这小子诡计多端,为安全起见,还是将他扔入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