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疯子,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行不行,一想起那事儿心里就堵得慌。”
“你,今天看报道了?”
“看了,唉,好几个家庭都因为这次爆炸受到了影响,最严重的就是你说的那个韩柔柔,一大家子就剩下了三口子,还老的老小的小少的少,全是女眷,听说她们学校在组织募捐,我托赵君他们给我捐了200元,”闫杰感叹着,“疯子你应该也捐了吧?”
“没捐钱,就捐了个工作。”
“捐了个工作?”
“胜利小区服务中心在招人,我帮她安排了个监控室的活儿,中班,下午四点到晚上12点,和学校课程也不冲突。”
“那她带的那个孩子呢?”
“也转到胜利小区幼儿园了,白天送幼儿园,下午5点钟幼儿园放学,她接了正好带着去上班,啥也不耽误。”
“……你有心了,这么说,她也在胜利小区住了?”
“闲地儿多了去了,再说她也算服务中心的员工,当然管住宿。”
“唉,这样的话,现在我心里好受点儿了,”闫杰嘘了口气,道,“疯子,我觉得我越做记者,越是悲观。”
“你前两天还乐观来着呢。”卓峰撇嘴说道。
“别翻旧账好不好,说正经的呢。”
卓峰望了一眼交易现场,发现没啥新的动静,继续侃着:“用你的话来说,咱们不就是干这行的?尝遍世间艰苦、阅遍人间悲剧,看遍尘间黑暗,方得真心。”
“你还扯上佛学了。”闫杰撇嘴道。
“做咱们这行,做得越久调查得越深,接触到的负面消息、负面情绪也就会越多,还真得学点儿佛学来度化,否则轻则走火入魔仇视社会,重则就会厌世走向自我毁灭。那句话怎么说来?当你心中充满光明,那么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你若眼中全是黑暗,那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再有白昼。”
“越说越离谱了。”
“不信拉倒。”
“别扯了,那孙子要走了,估摸着这厢货也要走,通知赵君他们接班吧。”闫杰一边提醒,一边复又把车打着火,准备继续追踪。
卓峰没拿手机,反而把相机往腿上一放,道:“熄火吧,喏,你看路对过又穿过来一辆电三轮,看来咱们遇到了传说中的流动黑气站了,典型的以车当库贩卖黑气。”
闫杰闻声,定睛一看,果然一辆电三轮冒着和平路上呼啸的车流穿了过来,停在了那流动黑气站,看样子应该是老顾客了,打了几个招呼就交易上了。
把火儿又熄灭,闫杰往座椅上一趟,拈出两根烟来,边分着边道:“耗着就耗着,看谁能耗得住谁,他黄牌车,和平路也属于二环内,只有晚8点到早7点之间才让行驶,不信他停到明天还不走。”
卓峰接过烟,摸出打火机先给闫杰点上,自己一边点着一边说:“光靠这些散户,这两百来瓶黑燃气得卖到猴年马月,放心,肯定有大户,有固定的售卖黑燃气的窝点。”
耐心地等了约莫半小时,那厢货又小心地卖了十来瓶黑气,对峙就结束了。
厢货司机卖完黑气,左右张望了一下,就把后门一关,然后连蹬带爬地上了驾驶室,不久,一阵大型厢货发动机特有的嗡嗡声传来,流动黑气站开始流动了。
卓峰和闫杰,以及在下一个路口等得花儿都要快谢了的赵君几人,均是精神一振,先是谢师傅跟踪两个路口,然后又换卓峰跟踪,然后再换……
那大型厢货似乎路况非常熟,扭动着肥硕的屁股穿行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如鱼得水,而卓峰几人,虽然车小速度快,但架不住路况不熟,还要小心跟踪以免打草惊蛇,跟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步步心惊,就这样有两次还差点跟丢了。
如此操心累神,收获自然也是非常丰硕。
微信群里,一个个位置信息发了出来,全都是黑燃气窝点的位置。
“10点10分,给西城区梨园小区里送了大约15瓶黑气……”
“10点30分,西城区西岭小区临街一门店,送了大约20瓶黑气……”
“11点05分,给北城区新华小区外一报废车送了有30瓶黑气……”
“11点45分,二十里铺老崔饭店要了20瓶气……”
“12点25分,北城区营台村村边上一疑似废品站的院子要了大约30瓶黑气……”
“……”
这厢货,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凌晨1点多钟,闫杰开车开得有些晕乎,只好换了卓峰来,谢师傅老司机,即使连着开了六七个小时,也未见倦意,跟得依然很稳。
“这流动黑气站真敬业啊,大晚上送气送到凌晨了,”闫杰坐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说道,“真是服务送上家,可惜就是安全不到家。”
“这一趟下来,怕不是得最少赚个几千上万黑心钱,肯定用了心思,”卓峰盯着远处那厢货,道,“估摸着,快卖完了吧?”
“我数一数,”闫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开始统计,“快了,算一算,卖了有小200瓶了,应该没多少了。”
“那就对了,你看这厢货又上了和平路,开始往回返了。”
“回老窝?”闫杰推测着,“也有可能是去吃饭,这都折腾了四五个小时了,他们不可能不饿。
“你猜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这怎么猜?没法猜。”
“猜对了有奖,奖你方便面一包。”
“拉到吧你,一天三顿方便面我都吃吐了,”闫杰摸了瓶子水,喝了口道,“我在想,他们也有可能是困了,要是这样就好了,咱们也能找个地方吃点,吃完还能睡会儿。”
“再坚持会儿,相信他们更累,搬煤气罐可是力气活儿。”卓峰也有些困,但是开着车自是不敢打瞌睡,就有话没话地找闫杰唠,提提神儿。
可,刚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使劲捅了捅身边的闫杰,道:“流氓,快看,是不是娘的又跑回来了?这是不是仓兴路?”
“我看看,还真是,你说过的,仓兴路两边全都是大型仓库,这个点来往的全是大车,难道这帮孙子老窝原来在这里?早知道就不这么瞎折腾了,陪着他们绕了西城区,又绕北城区,头都绕晕了。”
“不绕不跟怎么知道他们老窝在这里?”发现新的线索,卓峰立马精神了起来,把车距又拉大了一段,对着微信喊着,“赵君,发现没?又回仓兴路了,可能他们老窝就在这里。”
“峰哥,不仅回仓兴路了,我还发现了个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
“刚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发现那辆厢货司机和另一辆厢货的司机打了个招呼,甚至还说了两句话,很熟的样子。”赵君语气中透着激动。
“啥?还有一辆?”听到这意外消息,卓峰有些惊讶,更多的则是欣喜,“两辆了,有一有二,肯定就有三,赵君,咱们这下可算是逮住大鱼了,这个团伙可不小,另一辆车车牌号是多少?”
“赤xxxxx1,车型和这辆差不多,峰哥,现在咱们跟哪辆?”赵君问道。
“还跟8号车吧,这辆车熟,1号车我怎么看不到?”卓峰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只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大型车辆驶过,却只见8号车时隐时现地露出真容,唯独不见赵君说的那辆1号车。
“那辆车开得贼快,得有60迈以上,估摸着是空车,现在反而跑我们前头来了,看样子是要上西二环,也不知道慌着要去干啥。”赵君望着前方那辆越开越快,越来越远的厢货补充道。
这个点,还是西二环, 1号车司机真是好脾气。
众所周知,青城市最著名最大的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就在西二环西侧,每天晚上一到这个点儿,来自全省市甚至全国各地的大型车辆都拉着各类新鲜果蔬往这里输送,数百万吨蔬菜,数千上万辆大小各型车辆,光想想就让人头疼,实际情况则更让人糟心。
每天这个点儿,西二环雷打不动的要堵上几个小时,即使交警连夜出警也缓解不了,市内只要是司机基本上这个点都要绕行这个路段,惹不起只能躲。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把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搬迁到别处,要么施行更严格的交通管制,但这个批发市场管着整个青城市几乎8成市民的菜篮子,根本轻易动不得,也不好动。
民以食为天,事涉市民吃喝问题,任何规划都要谨慎再谨慎。
卓峰一边揶揄着1号车司机的好脾气,一边在脑海中调集着关于西郊粮油蔬菜批发市场的资料,开了几站地后,猛地发现这8号车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竟然也一路不停地朝着西二环驶去,仿佛在追随着1号车的轨迹。
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