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借着星光,踏着麦田,朝着那小院走了约莫一站地的距离,小院不高的围墙已经清晰可见,此时卓峰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嘀咕道:“流氓,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难道是因为没有大狼狗?这次要是再遇着,在这一马平川的田野上,咱们俩可就真玩完了……”
“不是狗不狗的事儿,你瞧这院子里灯火通明的,人还不少的样子,旁边那电线杆上还架着一个变压器,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工厂,而不是黑燃气窝点?”
“也许,是合租?”
“干这种事儿,他应该不会合租。”
“尼玛,难道咱们娘的又白来一趟?可那孙子这么晚跑这个犄角旮旯来干啥?难不成又是娘的来买水?”闫杰诅咒着,他不知何时踩了一脚泥巴,停了下来,找了个电线杆蹭着。
卓峰听了,面现苦笑,道:“搞不好还真是。”
闫杰也不蹭泥巴了,有些哭笑不得:“疯子,我发现咱们怎么成了暗访黑水站了,昨天一天,今天又一个,今天查不查?不查可就是又白白出来一趟。”
“先养一养,弄清楚水站是真的还是假的再说。”
“不用养了,人出来了。”闫杰话音刚落,只听到吱呀呀一阵声音,那扇小院的铁门被打开了,孙发明吱吱吱地开着电三轮往回返,一边返还一边打着电话。
“这么麻溜?”嘀咕着,卓峰拉着闫杰忙躲到电线杆后面。
“怎么着?去哪边?”闫杰指了一下那疑似黑水站,又指了一下正在开车的孙发明低声问道。
卓峰内心也很犹疑,也很是有些不死心,微信群中叮嘱道:“赵君,你们看看这小子车里拉的是什么?是不是煤气罐?”
电三轮上了仓兴路,竟没有原路往回返,还在径直地往前开,后面一辆破普桑跟了一段距离,就缓缓地超过去了,然后卓峰微信上就发来了一张照片,还有一段文字,以及一个沮丧的表情。
“峰哥,拉的怎么又是水,白来一趟。”
“不对劲儿啊,这孙子难道不做生意了?真不进货了?”闫杰盯了下微信,嘀咕道,“不可能,他答应了明天给赵君送货的啊?如果没有把握,肯定不会应承的,没有这么做生意的。”
一边说着,闫杰那小眼睛盯着那图片滴溜溜乱瞅,也就几个呼吸之后,他猛地一拍卓峰的肩膀,压着声音道:“疯子,我想到了!”
“想到啥了,快说。”卓峰被闫杰吓了一跳。
“你看这车,就拉了一半的水,还有一半的位置空着呢,你瞧还有个雨布,今儿天晴的这么好,拉点儿水也不需要这玩意,那孙子肯定是拉完水,顺道又要去拉黑燃气,雨布就是用来盖黑燃气的。”
说到做生意,闫杰遗传了家庭的优良基因,三下两下就揣摩透了孙发明的心思。
这番推测有理有据,两人面上均显出兴奋莫名的神色来,当下快步朝着停在马路上的车奔去,谢天谢地,蹲守了两天的黑燃气,终于又有了新进展了!
“峰哥,那孙子竟然还没有往回返,还在沿着仓兴路往前走……”
“盯好,很有可能是去拉黑燃气了。”
“峰哥,那孙子竟然向北拐了,上了和平路,在往西边走……”
“有门……”
“峰哥,他停下了,哎呦,峰哥,他正在买气儿!”微信中,赵君传来了一声惊呼,“好大一辆厢货,好多煤气罐。”
“拍照了没?”
“没来得及拍,突然就那么停下了,我们去前头了,峰哥你们盯着。”
“别停太远,随便找个便道就行。”
“就停下个路口前。”
刚刚叮嘱完赵君没一会儿,闫杰也驾车拐上了和平路,刚刚驶了约莫三站地,闫杰一指前方道:“疯子,快看!”
卓峰闻声,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只见和平路路北马路牙子上,停着一辆长约五六米的货厢,货厢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煤气罐,那水店老板把电三轮停在了货厢尾部,貌似正在和司机讨价还价。
“流氓,咱们停便道上去,停远点儿,别被他们察觉。”卓峰说着,从后座上拎过来一个大包,从里面摸出一台相机,又装上一个长焦镜头,调试着。
“疯子,你这长焦镜头哪儿来的?挺带劲儿。”远远地,闫杰把车停下了,看着卓峰摆弄着相机。
“佳绩辞职了,这套设备没人用,我就找梁疯子借来了,这玩意乃偷拍利器。”说着,卓峰把镜头对准了交易现场,虽然距离那厢货还有个几百米,但经过卓峰一番调试,整个交易现场尽收卓峰眼底。
选了几个角度,卓峰咔嚓咔嚓连拍几张,然后把相机放下来,一边翻看着图片一边叹道:“你瞧,车牌号赤xxxx8,还是外地牌照,啧,啧,瞧这煤气罐,脏了吧唧,灰不溜秋的,废品站回收的也比这个新吧。”
闫杰闻声后,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后,笑着说:“这就叫新三年、旧三年,擦擦焊焊又三年。”
听闫杰说的这么顺口,卓峰抬头望了他一眼,狐疑道:“闫少,说认真的,你们家那氢气、氧气也是易燃易爆品,不会也用这种过期瓶、回收瓶吧?如果有的话,赶紧合规,我可不想下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殡仪馆悼念会上。”
老友是真心关心自己,闫杰听了心很暖,也很认真地说:“卓少,我也说认真的,真没有。他们这是流动黑燃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那特种气体公司,几乎月月上级来检查,而且有家有口的,真不敢乱来。”
“那就好,这玩意你接触的多,流氓,你说,这一车货得有多少瓶煤气罐?”卓峰指着那厢货说道。
“这是中型厢货,都装满的话,最少得一百多瓶子,挤一挤,估摸着能装上两百瓶子。”涉及到家族产业,闫杰熟门熟路。
“那水店老板是兼职卖气,只能算是小窝点小虾米,一次进货撑死也就十几瓶,甚至几瓶子,看来,这车今天晚上还要再送几个窝点。”卓峰分析着。
“把这些窝点全都端了?”闫杰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连带着一丝兴奋,一下子端好几个黑燃气窝点,可是一个不小的行动。
“都端了,不端了对不起咱们费的这些劲儿,也对不起前两天爆炸死的那些人,”卓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本可以避免的,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他们本可以仍在这个世上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