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峰狠狠地剜了赵建光几眼,心中一动问道:“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请问赵老板,您在这里加入直销、开拓市场,家人就不反对么?比如父母。”
“父母,父母,唉……我也是想赚一笔快钱,给母亲看病。”卓峰这番话,仿佛一下子戳到了赵建光痛处,他叹息了两声,分辩着,也不知道真假。
可不,假身份,甚至假名字,还有假邀约、假行业真传销,现在卓峰对这伙人所说的话,是一百个不相信,一百个质疑,也幸好刚刚缴了3800元入了会员,否则真要把这些人的名字还有身份给信誓旦旦地发到稿子上,真要让这伙人看到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采访完赵建光,文盲老哥和大学生也想过把瘾,挤了进来。
卓峰刚要琢磨下,怎么探探他的底细,旁边的韩老板看到这乱糟糟的现场,反应了过来,面色一变,斥道:“都凑在这里搞什么?不知道领导还在书房?现在是娱乐时间,该干嘛干嘛去,记住,以后秦老板已经是卓记者了,别说漏了身份,还有你,小孙,把大学生那个身份换一下,就换个,干脆换个那个什么网络大v的身份,百万大v,你随便想一个按上,还有你,朱老板,收拾收拾东西,调仓。”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传销窝点里也一样,韩浩现在已经是舍长兼培训员,他这一变脸,众人即使一百个不乐意,也得乖乖地返回原位打牌,只是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也难怪,以前打牌带着任务,去“熏陶”新人,现在都是老人了,再打牌就是“熏陶”自己了,眼瞅着旁边的热闹却凑不上去,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韩浩回过头来,又和卓峰演练了几番,确保他的白脸能唱得够真,午饭时间就到了。
领导没在,贺英杰也不知所踪,大家吃的都很轻松。
饭是白金大米饭、茅台和土豆白菜萝卜乱炖,汤是珍珠翡翠白玉汤,由于下午又要调仓又要迎新,涉及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新领导韩浩韩老板给限了时,当然为了庆祝新官上任,也为了庆祝行业队伍越来越壮大,特地加了量。
味道实在是不好,但你不吃就没力气,没力气你啥事情都干不了,卓峰干脆两眼一闭,呼啦啦就吃了两大碗,顿时觉得肚子里有货了,心也安稳了一些,左右瞅了几眼,发现大家虽然面色惨白,但精神都非常抖擞,连饭后“抢碗”活动也激烈了很多。
想想也是,这才南下没多久,行业队伍立刻就一生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二生三,然后就是三生万物,最后就是无穷尽也。
这对于传销队伍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人越多,骗的钱就越多,但是对于那些受骗者来说,那就是噩梦的开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家财散尽、妻离子散,令人扼腕。
卓峰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把这个传销团伙搞掉,否则还不知道将来他们会骗多少人过来。
于是,下午调仓的时候,他就动了心思。
调仓就是把老人们分一部分到另一个新的窝点,不是说这个窝点再也挤不进人来了,而是再进人,就要超过30个人了,这是一条高压线,也是传销界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一旦超过这个数目,就会被定为传销罪,会被zf严厉打击,而低于这个数目,警方想处罚都没有法律依据了,所以处罚就轻了很多,传销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韩浩韩老板对于调仓非常重视,把另一个男宿舍的人全部都调到另一个窝点,据说现在归贺英杰管理,空出来的位置,则让自己这个宿舍的人去填充,确保两个男宿舍的人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女生宿舍则不动。
走的人,走的时候很光棍,除了洗漱用品和洗换衣物什么都没带走,被褥什么的都被留了下来,卓峰他们宿舍本来也就七八个人,韩浩把几个不相熟的全都调到了另一个宿舍。
人员分配只是调仓的一个开始,最重头的就是大扫除。
天气越来越热,门窗无论白天黑夜都封的死死的,屋子里的味道难闻到了天际,如果再不收拾、再不通风换气,卓峰怀疑划一根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着。
屋里不光气味难闻,被气味引诱来的苍蝇、蟑螂、老鼠也越来越多,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老鼠大晚上在房间里溜来溜去,更别说小一些的苍蝇、蟑螂了,田姑娘们扬言,如果再不大扫除,彻底把屋里弄干净,她们就要离“家”出走了。
走几个人倒是不怕,就怕这些害虫们传染什么疾病,到时候整个窝点搞不好还没发财,全都得住进了医院,恐怕就得成为传销界最大的笑话。
无论怎么说,大扫除已经不可避免,韩老板索性就趁着新官上任,发动群众,狠狠地放了一把火。
姑娘们负责洗洗擦擦涮涮,小伙子们负责登高爬梯,负重搬挪。
卓峰眼疾手快,仗着年轻,抢了个裱糊加固窗户兼通风的好活儿,掀开裹了厚厚一层报纸的窗户,一缕清新中带着土腥味的空气钻进了鼻孔,难道在郊外?他深深吸了口气,向窗外望去,果然,大片大片大油菜花盛开在一片片丘陵上,美丽而空旷。
真是个好地方,真是个搞传销的好地方,想逃都不好逃。
赵建光和假网络大v孙老板两个小年轻,也被委以重任,负责扫地、墩地、找老鼠、打蟑螂、捕苍蝇,战果不菲,一个多小时就打死了两只老鼠,数十只蟑螂和苍蝇。
文盲老哥还有孔志业岁数比较大,负责安排规划床铺,按照惯例,把最好的被褥、最靠里的位置都空出来,又翻找出几套洗漱用品,用来给新人送温暖。
张彪则不见踪影,据孔志业说,他在屋外放风去了。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课也没上,牌也没打,总算把调仓搞完了。
调完仓,就是迎新策划。
没啥新意,和当时迎卓峰的套路差不多,非要找点不同,那就是这次更加暴力、更加直接,因为这次来的人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废话什么,北派传销直接露出了锋利的獠牙,领导吩咐要简单粗暴,先把人留下,再慢慢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