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是开出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一条铁链正横在当中,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防盗链。
与此同时,腐臭从室内奔涌而出,一阵又一阵尸臭直钻我的鼻腔,让我的胃直泛酸水。
我迅速起身,用尽全身力量朝门蹬去。
只听砰砰砰地震响,防盗链一次又一次从垂落到绷直,门却无法打开更多
“有铁钳吗?”我转身对许修文急问。
“校工那应该有!”
许修文回复着,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报警。”
我对夏令童使了个眼色,拔腿便环视起实验室建筑。
几圈下来,我确认,实验室的所有窗户,已经全部封闭锁死。
特别的是,在我路过实验室东北角时,隐约听到嗡嗡的声音。
我想,那大概是实验室里某种机械装置。
约摸一只烟的时间过去,校工拿着大号铁钳子,匆匆赶到。
剪断了防盗链后,我让夏令童在屋外等候,我和许修文冲进屋子,直奔讲桌而去。
我绕到张教授尸体面对的一侧,当看到尸体的面庞时,我心底一惊,**的感觉袭上大脑。
张教授的尸体正坐在黑板前,身靠讲台,椅子正对黑板,距离黑板约有一米的距离。
尸体面对着用白色粉笔写满公式的黑板,而黑白上的字迹,也有涂抹的痕迹。
痕迹有三处,尸体面对的左手边,可以看到约一米长的五道划痕。
正对着的,则是点块状的压痕,点在上方,块在下方。
再往右一点,是约三十厘米长的五道划痕。
尸体脸部肿胀,额头、脸颊、下巴上还鼓起了腐败水泡,那是腐败气体在尸体内堆积而成。
他双眼结了一层翳,嘴巴微张,垂着的双手十指尖,均沾有白色粉末。
在尸体背靠的讲台上,只摆放着粉笔盒,和一罐开过的可乐。
我嗅到夹杂在腐臭中的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凑近尸体的双唇,我确定了那股味道。
而桌上的可乐,也散发着相同的气味。
我脱口而出:“氰化物。”
许修文靠近尸体,用食指手轻触尸体的口边后,将指尖举到鼻前嗅道:“没错,带有氰化物的特点就是有股苦杏仁味,只需要指甲盖大小的量就足以致死,没想到老师真的轻生了。”
“现在说这种话,为时过早。”
我看着许修文冷道:“另外,不要随便触碰尸体。”
“我明白了,对不起。”
许修文惭愧地低下头,又举手向我示意:“我先去洗个手。”
许修文说罢,往黑板的对面走去。
那边有一扇木门,可以通往室内另一个房间。
我盯着他的背影,回想起上周五,他在超市门口说过的话——因为别人的问题而自杀,倒不如杀了有问题的人。
许修文表现很奇怪。
似乎他早就知道,这间化学实验室里会发现什么,并一直在引导我们过来。
许修文进了房间后不一会儿,那边便传来哗啦啦地流水声。
约摸一分钟过去后,水声结束,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张教授的尸体,已经被执法者抬走,腐臭也消散大半。
原尸体处已经被画上白线,即尸体痕迹固定线。
而我们发现尸体的一行人,正在现场等待接受执法者的询问。
黄先锋执法者问完夏令童,合上手中的记录本,走到我身前说:“乔守一啊,我最怕在命案现场看到你。”
“我还怕看到你呢。”我回道。
“但我又怕在命案现场看不到你。”
黄执法者摸着下巴的胡茬:“或许这就是又爱又恨吧。”
“这次你恐怕指望不上我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黄执法者把目光投向正在收集证据的执法者:“因为这是一起明显的自杀案件。”
黄执法者翻看笔记本:“发现尸体时,你检查过所有的窗户,发现它们都是锁上的对吧。”
“没错。”
“我们又系统地检查了窗户的防盗笼,钢筋虽然老化,却没有被作过手脚的痕迹。换而言之,哪怕窗户是开着的,也不可能通过窗户出入室内。”
“的确是这么回事。”
“而通往室内的大门,也是反锁的,并且唯一的一把钥匙,也在死者身上发现了。”
“更重要的是,大门挂上了防盗链条,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偷偷配过钥匙,也不能进出这个挂有防盗链条的房间。”
黄执法者翻开笔记本继续道:“我们也系统地检查过了实验室内的各个角落,像诸如通风管道之类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容人出入,综合种种因素,我们可以断定这间实验室,是真正的密室。”
“真正的密室……”
我木然重复着黄执法者的话:“的确如此。”
“那么结论就很简单了。”
黄执法者看向我:“死者的死亡时间推断,是在上周五的晚上十一点,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准确地说,是氰化钾。”
黄执法者的视线,移动到讲台上的可乐瓶上:“在讲台上的可乐瓶中,也检查出氰化钾的残留。”
“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是死者自己走进实验室,锁上门窗并挂上防盗链,而后喝下有毒的可乐自杀的。”
黄执法者看了一眼许修文:“而死者的学生也证词说,死者最近精神压力很大,或许是由于获得了化学奖的缘故。”
“这可真是毫无道理。”我咬唇思考道。
“哦?”
“得了奖应该春风得意才对,怎么会自杀呢。”
我瞥了一眼许修文,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黄执法者回道:“人就是那么难以琢磨,荣誉的背后是孤独。至少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这是一间完美的密室,你不否认吧。”
“我不否认。”
“所以,这个案子,我还真不用指望你了,等法医的解剖结果出来,就可以定自杀了。”
“那对于黑板上的痕迹,你怎么看。”
我把视线移向黑板,三处涂抹的痕迹,清晰地分布在板书中,
“很简单嘛。”
黄执法者也同我一起看着黑板:“死者的手指上,不是有白色粉末嘛?我们已经鉴定过,那就是粉笔灰。”
“黑板上不是左边五道痕迹,右边五道痕迹吗?也就是说,死者面对黑板,服毒后又因为痛苦,双手便自然地抓向黑板,留下了指痕,也许死者正是看着黑板上的笔迹,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孤独中。”
“那么……”
我指着指痕问:“为什么左边五道痕迹长,右边这五道痕迹短呢。”
“这哪有为什么,死者服毒失力,而不自觉地抓挠,留下长短不一的痕迹,不是很正常嘛。”
我两步跨到黑板前,指着右边的痕迹下端:“请注意,右边这里不是渐渐消失,而是突然断层。根本不像死者的手失力自然滑落造成的,更像是死者的手,被某种东西挡住造成的。”
“被某种东西挡住?”
黄执法者疑惑道:“被什么东西挡住?”
“结合起中间的点块状痕迹,就很清楚了。”
我注意着地上的尸体痕迹固定线。
整个人立到点快状痕迹处,背靠黑板上的痕迹,面向张教授死亡的椅子,并隔着讲台,将目光投向黄执法者。
黄执法者眯着眼思索片刻,突然睁大眼睛悟道:“你是说,挡住死者手垂落的是人!而中间的点块状痕迹,其实是人背靠黑板形成的!”
“点是后脑勺,块是后背,挡住死者右手的,是那个人的左肩。”
黄执法者瞪直了眼睛,看着黑板上的痕迹缓缓点头:“从痕迹的分布上看,完全合理。”
我走近黄执法者,和他一同看着黑板:“这就是死者中毒身亡时,身前正站着一个人的证据。”
“这么说来……”
黄执法者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痕迹缓道:“死者即将身亡的绝望之时,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板书,而是凶手的脸……”
“所以,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而是凶手毒杀了死者后,又从密室中离奇脱身的不可能犯罪。”
我用余光着许修文。
他此刻双拳紧握,身体却岿然不动。
“我知道了。”
黄执法者一拍手:“会不会是这样,星期五当晚,凶手将死者叫进这间实验室,骗他喝下了有毒的可乐。”
“而后锁好门窗,挂上防盗链,并一直躲在这间实验室里,这样就可以制造出密室的情况。”
“直到你们开门发现尸体,趁你们的注意力在尸体上时,凶手就从正门溜了出去,这样,凶手就从所谓的密室中脱身了。”
“我想这应该不可能。”
我回复道:“就算凶手有这样的耐心,并准备好了食物,他也没有机会偷跑出去,因为我在进屋时,特意嘱咐夏令童在门外等候。”
夏令童对黄执法者点头说:“嗯!我一直守在门外,根本没有人出来。”
“而且。”
我接话道:“我检查完尸体后,也搜查了实验室,房子里除了我和许修文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匪夷所思。”
黄执法者拼命挠头:“如果死者身亡时身前有人,那这个人,是怎么离开密室的呢?”
“真是的。”
黄执法者朝我抱怨道:“每次一遇到你,案情总会往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
我没有回应他,往里屋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
“我再去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