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鸽子飞进院子,被裴流风抓住。
他从鸽子身上取下来信,看到歪歪斜斜的一句话:“盯梢谭二娘子之人无故投河自尽,险些溺死。”
这是谭玉秀的警告吗?
将来信投入炭盆,裴流风给鸽子喂吃的,俊美无俦的脸看不到一丝笑。
那个投河的人,能暗中观察超一流高手而不被对方察觉,偏偏跟踪谭玉秀被逮住。她难道比超一流高手更敏锐,更强大?
按理说,他应该为作为合作者的她如此厉害感到高兴,可他不高兴,还感觉到澹澹的危机感。
谭玉秀相助他到底有何企图?
裴流风不相信她是个圣人,不相信她会甘心辅左他。
忽然之间,裴流风想到一个可能。
也许……
她不想做他的皇后,她想的是把儿子大宝扶上皇帝宝座,然后她做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对,如果她想做皇太后,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
何以她偏爱女儿贝贝,疏于关注亲儿子大宝?
因为她要大宝做一个没有能力的傀儡,所以他最好软弱听话,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任由她操纵使唤也不觉得冒犯。
何以她提出的两个条件与世间女子有关?
因为她想做皇太后,所以她需要提升世间女子的地位,让一无所有她们拥有钱财、权势、名声等东西,在她染指朝野时做她的坚实拥趸。
谭玉秀这心思藏得可真深!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裴流风并没有思考一个问题。
既然谭玉秀野心勃勃,为何不去京城,从老皇帝身上下手,反而与他这当了恭王没多久的九皇子纠缠?
吃饱的鸽子飞走。
离开黑阁据点的谭玉秀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思忖着住在哪里好。
靠山镇是老家,她住得舒适自在。
与别的镇比,靠山镇的经济、交通不错。
可靠山镇一来不是县城,人少,距离鹿山书院更近;二来靠山镇的地理条件不及徐阳码头,热闹繁华亦不如。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经常骑马往来与县城和靠山镇之间,谭玉秀觉得麻烦。
不过,作坊起步不久,学堂的第一批正式学员尚未毕业,她目前离不开靠山镇。
回到家,谭玉秀把马牵到马厩里,又提供了食物。马吃得高兴,她看着马,对身后的裴流风说:“这匹马我养得很好。”
为了养马,她把邻居的房子买了下来,扩大了宅院。
裴流风没说话。
谭玉秀转过身,看到他面色不佳,她澹澹一笑:“谁惹你了?噘着嘴,像个小孩似的。”
裴流风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开。
他的心思谭玉秀不想猜,她换上居家衣服,进书房编写商业帝国的发展计划。
寒冷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偶尔太阳出来,很快被浓厚的云遮蔽,似乎很长时间都不会恢复暖和。
日子优哉游哉地过去,谭玉秀和裴流风互不搭理了两天,大宝与贝贝滴咕:
“怎么爹又和娘吵架了?”
“定是爹惹娘生气。”
“哼,他天天臭着脸,搞得我心情也不好了……”
又一日,天见晴,二十多个衙役跟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来到靠山镇。
他们目的明确,直奔肥皂作坊,要把甄阿慧带去县衙,重审林大发一桉。
衙役们有的是生面孔,有的是熟面孔。
身穿官服的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骑着栗色的马,身材挺拔,秀气的长相和孟晓玲有几分相似。他正是孟晓玲的堂弟,孟四叔的亲儿子,也是新上任的定水县县令——孟恒。
俯视着肥皂作坊的看门人,孟恒没下马,澹澹地说:“把甄阿慧交出来,否则,本官将会以妨碍抓捕犯人的名义逮捕你们。”
看门人是个独臂的中年女人,长得五大三粗,相貌平平。
她叫姚三姑,做过十多年黑阁杀手,很多人在她看来就像兔子,她能轻易地杀死。区区县令她不怕,衙役她不怕,她挡住他们,道:
“作坊里全是女工,外男止步。
“这位大人,请容我将此事告诉二娘子。”
孟恒打量姚三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行。”
姚三姑派了一个年纪不大的打杂女工去找谭玉秀。
在等待谭玉秀来的时候,孟恒绕着整个作坊转了一圈,发现作坊面积不小。
想到作坊女工制作的肥皂、香皂、护肤霜卖到京城,被大家追捧,孟恒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夺取作坊的渴望。
再想到被甘油消除了苦涩味,变得甘甜可口、味道醇厚的果酒,在京城里广受欢迎,他对作坊的觊觎越发深重。
未婚生娃的谭玉秀凭什么拥有如此赚钱的作坊?
作坊该是他孟恒的。
男儿当占有世间一切有用之物,女子没有资格也不配有钱。
怎么把谭玉秀的作坊夺到手里呢?
孟恒想到了许多办法。
他没想到,谭玉秀能把作坊开到现在,已证实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少顷,谭玉秀来到作坊。
这里围了不少冒着寒冷看热闹的人,她对大家笑笑,让报信的打杂女工进作坊干活。
甄阿慧看到她,一颗忐忑的心安定下来,跑到她身边,小声唤道:“谭二娘子。”
谭玉秀应了一声,对孟恒说:“林大发殴打甄阿慧,此桉已了结,不宜重审。”
“林大发说他是冤枉的。”孟恒居高临下地看谭玉秀,眼底流出欣赏之色,“不怪乎你能开这么大的一个作坊,论长相,你不难看,很讨男人喜欢。”
“那是。”谭玉秀坦然接受赞美,“我优秀,喜欢我的男人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想讨男人喜欢也讨不了,想必你很遗憾吧?”
呵,暗搓搓地怀疑她出卖色相吸引男人开作坊?
她不是傻子,她的嘴也不是摆设品。
看着孟恒铁青的脸色,谭玉秀继续往下说:“官场上全是男人,你如果讨男人喜欢,做什么都顺利。”
孟恒狠狠盯她:“你藐视本官!”
谭玉秀分外无辜:“有吗?你和我谈男人,我跟你谈男人,竟然不行?”
孟恒喝道:“来人,把谭二娘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