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龙吟蓦然传出,携卷着一股劲风,让整个东篱山都为之一震,扑簌簌落下许多的树叶,群鸟四起,扑啦啦全都飞走了。
"鸣儿,去外面看看怎么了?"虞鹤颜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向正端了洗脸水给自己的鸣儿道。
虞鹤颜看了看水盆,心中诧异,平日里不都是易云抢着做这些事情的么,今日怎的倒不积极了?
"仙上,你快出去看下吧,山中不知怎的,竟出现一道七彩极光,很是奇异。"鸣儿看了眼外面的情景,忙不迭地跑进屋里,向正在诧异的虞鹤颜道。
虞鹤颜拿起外袍,匆匆披到了身上,有些步履不稳地到了门口,果然,一道七彩的极光,自东篱山升起,直冲天际而去。
"仙上,这是什么光啊?"鸣儿诧异地看着虞鹤颜凝重的面色问道。
"这,这是龙鳞之耀。"虞鹤颜心中似有诧异,却肯定地道。
猛然想到易云,虞鹤颜紧张地问道:"易云去哪里了,今早怎么没有看见她?"
鸣儿也有点诧异,反应了半晌才道:"昨夜她与我说,有些累了,今日便不过来伺候了。"
虞鹤颜看着鸣儿,易云自来了东篱山何时有过放懒懈怠,更不消说只是回了趟家,就累着了?想着便往易云的房间走去,屋里***半点踪迹?
"快点,鸣儿到她平日里常去的地方去找找,这丫头莫不是遭了什么不测。"虞鹤颜担忧地向鸣儿道,脚下也没有停歇,向着那发出龙鳞之耀的地方而去。
鸣儿一边到处找易云,心中一边抱怨不停,自从这个坏丫头到了东篱山,这山上就没有消停过,仙上整日里为她牵肠挂肚,便是自己也要跟着整日的提心吊胆,这番找到她,定要好好训斥一番,让她以后消停点,不然就把她撵走。
虞鹤颜身上的仙力大部分用不出来,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往那光的地方而去,蓦地又是一声龙吟,直将他震得差点跌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一棵枝蔓,才稳住了身形。
那光是自幽潭的位置发出的,幸而离着并不是很远,只是一路走来,虞鹤颜还是有些气喘吁吁。
虞鹤颜站在幽潭前,饶是活得时日久了,却也还是惊诧不已,但见平日里静谧无波的幽潭,今日却不知为**涛汹涌,中间的位置,水流竟全都倒流起来,水流竖立将水潭团团包住,像一幅倒挂的瀑布,又像是一朵正要含苞待放的花朵,层层裹住水潭,那光便是从中央直射而出的。
"易云。"虞鹤颜急切地喊道,虽尚未看到她的踪迹,可是感觉她便在这倒挂的瀑布之中。
"易云,是你吗?"虞鹤颜又喊了几声,水声太大,他的声音又过于微弱,如何能听得到。
水潭中却传来阵阵呜咽之声,隐约似是易云的声音,虞鹤颜顾不得太多,直接下到水潭之中,向中央淌水过去。
"仙上,仙上,你快回来。"鸣儿找了一圈未有找到,赶到水潭这边,却见到已经半个身子走入了水中的虞鹤颜,不由连连召唤。
"可是找到她了?"虞鹤颜听到鸣儿的声音,回身去问,却看到鸣儿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后,不由回头去看,却见重重水帘之中,一个白色的龙头正向外张望,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那白龙轻一吐水,虞鹤颜身下的水波,便忽的立了起来,一个浪头照着他劈头便砸了下来,浪水涌起的波涛直将他推回到了岸边,鸣儿连忙跳下去把他搀了起来,拖上了岸。
"仙上,这,这是什么?"鸣儿吃惊地问道。
虞鹤颜看着自己身上月白色的外袍,上面沾染着淡淡的血迹,面色不由变得凝重,向鸣儿道:"我此时仙力受阻,并不能施用,鸣儿你速速去九州皇城找太子殿下,就说东篱山出了了不得的大事,让他火速赶来,快,再晚只怕要出大事。"
鸣儿自跟着虞鹤颜便从未见他这样严肃过,也不敢追问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忙连连点头,召来祥云,跃上云头便朝着九州皇城的方向奔去。
虞鹤颜心中慌乱,若是没有猜错,那白龙定是易云的真身,可是她何以会幻出真身,且在这层层水帘之中,莫不是受了什么极重的伤?
易云在水帘之中见到虞鹤颜,心中顿时焦急无比,只想着要尽快将逆鳞拔出,不然他发现了自己,万一阻挠,那这之前的苦便白受了。
可是这逆鳞似是与心连着,轻轻拨动便觉疼痛难当,已经拔了几次,却都未能将它拔出,还痛得显出了真身,易云又是一声嘶喝,无论如何要将它***。
这番想着,易云一头扎进了水中,顿时激起数丈高的水花,整个东篱山的上空不由风云涌动。
虞鹤颜几次想要再下到水中,却奈何浪头太高,自己抵受不住那汹涌的浪头,只能扯着嗓子喊易云的名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鸣儿远远地看到东方彦的仪仗,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苍隐在头前护卫,见到鸣儿让仪仗停下,笑嘻嘻地向他道:"鸣儿,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去东篱山,还跑得这样急的来迎接。"
鸣儿一路疾驰而来,此刻停下不由气喘吁吁,支着腿向苍隐道:"快,带我见太子殿下,我有要紧的事情。"
苍隐见状,面色一正,忙将他一把拘到自己的座驾上,奔到队伍后方。
"鸣儿?"风伏洛见到鸣儿心中也是欢喜。
鸣儿顾不上其他,紧走几步到了东方彦与风伏洛跟前行了一揖道:"太子殿下,娘娘,我家仙上让我速来请二位。"
东方彦看了看他一身的水渍,很是狼狈,想必是匆匆而来,连衣服都没有换过,不由想到虞鹤颜:"可是医圣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不是,我家仙上说东篱山出了了不得的大事,让你火速过去。"鸣儿焦急地道,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了不得的大事是什么事。
"会不会是易云表妹?"风伏洛紧张地看着东方彦道。
"我先过去看看,你莫要着急。"东方彦安抚她道。
"我与你一起吧。"风伏洛担心是易云有什么事情,想着也一起过去,接着道:"毕竟易云是女儿身,你们两个***,多有不便。"
东方彦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便伸手牵过她,两人一同驾云向着东篱山而去。
苍隐看了看面面相觑的仪仗,叹了口气,回身吩咐道:"你们且都在后面慢慢行进着吧,我也先去看看。"
说罢,带着鸣儿也随着东方彦与风伏洛向着东篱山去了。
"那是什么?"风伏洛眼尖,远远看着一道七彩的光冲出云层,直直地立在云层之上,那光芒七彩变幻,很是耀眼夺目。
东方彦的眸色沉了沉:"这是龙族的龙鳞之耀所散发出的光芒,只龙族才会有这样的光彩,而这是起色的光,应属白龙一族才有的。"
"莫非真的是易云表妹..."风伏洛面色紧张地看着东方彦:"咱们快一些过去看看。"
东篱山的上空,浓云滚滚,整个东篱山都已经被那云层掩在其中,只那一束龙鳞之光破云而出,矗立其间很是夺目。
虞鹤颜看到水潭中的白龙已经在水中于云层间跃了几个起落,一颗心早已经揪到了半空中,突然一声龙吟再度响起,卷带者一股劲风向四周破去,直将他震得退了两步,胸口有些隐隐发闷。
"不好。"东方彦突然道了一声,向着风伏洛道:"你先下去看看愚兄,我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风伏洛点了点头,同是龙族,东方彦定然要比自己了解的多,所以按下云头落到虞鹤颜身旁。
"虞兄,你没事吧?"风伏洛从后将他扶住,却见他浑身是水,消瘦的面颊更显苍白。
"洛儿?你何时醒的?"虞鹤颜见有人从后扶住自己,忙转身去看,见是风伏洛站在身后,不由诧异地问道。
"先不忙说我,你这是怎么弄的?"风伏洛关心地问道。
虞鹤颜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肩头还挂着点点水草,当真狼狈得惨不忍睹,却也并不觉得怎样,焦急地向风伏洛道:"你看到那水帘没有,我想着许是易云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我现在修为难施,进不去那水帘后,你快去看看,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东方彦已经过去查探了,他也猜测是易云,咱们在这边稍后片刻。"风伏洛拽着他向后退了两步,将他肩头的水草等物尽数摘了去。
那一声龙吟后,一切便都平静了下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带着一股血的腥气扑面而来,东方彦迎风立于水面之上,撑掌破了那用水帘布下的结节。
幽潭那竖立的水流乖顺地落回水潭之中,不多时便恢复了从前的静谧。
"那是什么?"鸣儿与苍隐也已经赶到了近前,鸣儿指着水中那长长的一大条,有些惊异地问道。
"似乎,是条龙?"苍隐打量了一下,不确定地道。
易云卧在水中,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刚才她终于奋力将胸口的那片逆鳞拔下,便觉得整个儿都痛得难以自抑,此刻早已经昏昏然失去李意识。
东方彦站在水面之上,俯视着水中已经昏死过去的易云,挥手将她化作人形,抱到了岸上,风伏洛等人忙围了上去。
"易云表妹。"风伏洛拍了拍她痛得皱巴在一起的苍白的小脸,抬头看了看东方彦:"易云表妹怎么了?"
虞鹤颜已经看到她的胸口处正汩汩地向外冒着血,忙从怀里拿出个绿色的小瓷瓶来,将软塞拔掉,将那药倒在她的胸口上。
东方彦皱了皱眉,见她悠悠然醒转过来,不怒自威地道:"你把东篱山搞得这般风起云涌,就是为了拔掉自己的鳞片?"
风伏洛听到他的话,惊得舌头都要被咬到了,易云却并没有瑟缩,反而向着虞鹤颜,展开自己的手,手里面一片龙鳞正变成一粒透明色的丹丸。
虞鹤颜登时愣在那里,易云虚弱地催促道:"仙上,你的救命之恩,易云无以为报,唯有这片逆鳞,还能当些用处..."
风伏洛托着她因为失血虚弱而颤抖不已的手,也望着虞鹤颜,东方彦叹了口气,向虞鹤颜道:"这丫头自小倔强的很,如今这逆鳞拔都拔了,虞兄你便服下吧,莫要辜负了她的这番折腾。"
虞鹤颜看着易云,不知是东篱山的雨过于冰冷,还是易云掌中的血让他痛心,虞鹤颜颤抖着手,将那颗透明的丹丸接过,终于放进了嘴里。
易云看着他服下,嘴角努力翘起一个笑容,唤了声嫂嫂,本想问问她是何时醒的,怎的不早早来看自己,话未出口,人便昏死了过去。
"我阿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医圣救了我一条命,云儿无以为报,也不知该怎么报答,所以就想着,就想着能够日日陪伴在医圣左右,这样,总有一天,会找到医圣您需要的事情来报答的。"
"这曲子还是小时候娘亲教我的,说是一位隐居的大师所授,数万年不曾抚琴,技艺也远不如从前了,医圣觉得可还听得?"
许是久病之人心思脆弱,虞鹤颜看着昏死过去的易云,耳畔回荡着她从前说过的话,那日桃花树下,花瓣片片落到她琴上的情形,彷如就在眼前,闭上眼,再睁开,眼前闪过的依旧是从前的一幕幕情景,脑中也都是她那时娇俏可爱的模样。
东篱山被那细密的烟雨,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汽之中,山中的桃花正自衰败,雨水打着那片片花瓣,跌落尘土,红了一片的泥土。幽潭的水裹着淡淡的红色,几个浪起,便将那颜色尽数压到了水底。
多年之后,当易云再回想自己年少时,依旧觉得自己那日的所为,还是相当勇敢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