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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上来了
等他并不需要很久的时间,男人身上那套深绿色的军装很引人注目,走近星巴克的时候引得回头率不少。
焦闯低下头看腕上的手表,他这一次并没有迟到,正好三点五十九分,还差一分钟到四点,就连她自己也刚来没多久。
她原本还以为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才会到,没想到他却准时赶到,或许是印象里她等他的下班回家的时间都是漫长遥远的。
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无聊的按着遥控器,转着台看不同的节目,听着大厅里时钟指针“滴答”的声音以及电视机里边的笑声哭声。
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坐就是一个晚上,好几次都挨不住困意在沙发上睡着,半夜的时候却又会爬回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
有时候她回想起自己以前过的那些日子,空虚、无聊 、苦闷、全然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呷了一口咖啡,却被苦得皱紧眉头,以前的日子就跟这咖啡一样,苦到了心里。
那样的日子要让她现在回头想都觉得莫名其妙,她那会怎么就忍得住认死理呢?
真是处在什么样的地方多了人就有什么德性,她的钝角在进了林家之后被人一点一点的磨平,有林夫人对她的期待,有林首长对她的满意,还有外人看焦、林两家结亲理所应当的附和与赞同。
还好,庆幸的是她最后还是逃出来了,脑子也清醒不少,反正只要不是以前那发昏就成。
林朝阳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跟服务生要了一杯跟她一样的拿铁,不加糖。
“这么快就开完会了么?我本以为要等很长时间的。”焦闯先开口说道。
“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一些老问题讨论一下。”
“原来是这样,最近工作很忙?”她又问道,脸上带着关心,可语气又是极其平淡的,若是旁边的人看这两人还以为是极其熟络的朋友了,说的话句句透着关切。
“算是吧,你不是回乡下看朋友么?”林朝阳想起上次听段毅说她不听劝偏偏要一个人跑去那鸟不生蛋的山旮旯里,当时还记得段毅那语气有够别扭的。
“段毅说的?”
林朝阳拿起服务员端上的咖啡,自己啜了一口,这种苦度的咖啡似乎还不及他尝过的另一种苦。
“本来是在乡下答应了朋友帮忙一件事情,不过临时出了点意外就回来了。”
林朝阳见她双手握着杯子,下颚略微低垂嘴角弯弯,似乎想到某些人某些事,神情也变得细腻起来,他看得越发的胸口发闷,又是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对了,妈………不是,我是说林阿姨跟林叔叔他们还好么?”毕竟喊了林夫人跟林首长两年的爸妈,想要一时改口还真不习惯,所以等意识过来的时候顿时有些尴尬。
“都挺好的,妈会跟其他首长夫人聚在一起,有时候就打个麻将喝个下午茶,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喜欢看点老电影,爸还是继续在部队工作,最近应该在处理退下来后手头工作的安排。”
“是么?那就好,老人家最主要的是过得开心,我们身为子女也是唯一能够让他们觉得安心的地方了。”
见林朝阳没出声反而一直敛着眼皮喝着那杯明明苦得要命的咖啡,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那里在一年前刚摘下戒指的几天里还留有一个淡淡的圈印子,仿佛在提醒她是一个结过婚的人,是林家的儿媳妇。
而现在看,手指上什么也没留下,戒指被她收回盒子里,圈印在时间的冲刷上变淡变模糊了,就像她对林朝阳的回忆,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淡掉,然后跟空气一样消失得让人怀疑从未就有过。
“时间过的真快,有时候想想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你说是么?”她看着他问道。
林朝阳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还有什么事能找自己做的?无非就是他跟她之间剩下的那最后一个关系——夫妻
真是讽刺得很,明明两个人都分开那么久,他有他的生活,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可他们在关系上却是最亲密的夫妻关系。
字面上看,夫妻夫妻,他是夫,她是妻,可这两个字分到这两个人身上偏就合不起来,两人都明白的, 这是因为心隔着太远了,无尽头的伤害已一过去,激情也就过去,激情指的是恨跟爱这两种,她就连恨都没了还怎么跟林朝阳做夫妻?
“林朝阳,我不想瞒着你,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约你来只为了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尊重且答应我的请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焦闯仔细的观察着他脸上变化的每个情绪,发现他表情依旧,仍是进咖啡厅坐下时那样子,她心底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他发怒或是一口就回绝她也已经有办法去解决,可如今他却是漠然平常的模样,这让她完全就猜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原本想好准备在他发怒时的说词显然只能暂时压回肚子里,她有些郁闷的搅弄杯中的细勺。
她试着做出几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重新抬起头对他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要说的是跟你离婚的事,那么就干脆全摊在台面上说的好,老这么模棱两可的彼此之间都没个舒心日子过。”
焦闯匆匆忙忙的灌下杯中一大半苦咖啡,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稍作缓和后继续把话讲完。
“离婚是唯一的选择,咱两也没有感情基础,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能说没有我的错,你在外边当时跟其他人,我那会跟花容,其实说白了我们不过处在同一种立场上,你或许也发现了,不管是我试着去理解你包容你甚至喜欢你,到最后得到的也只有伤害,你现在也一样,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拯救这段婚姻,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感情这回事。”
婚姻的前提是要有可靠的爱情,夫妻间相互信任,可他们之间一直都做不到,也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拿她跟林朝阳来说吧,这爱情还没来呢两人就像是被人五花大绑的一脚踹进了坟墓里,结果最后两人都闷得难受,都拼命的想要往上爬想要逃出这座坟墓里。
最先出来的是林朝阳,坟墓的那头还有等着他的人,后来出来的是她,虽然有些晚也弄得半死不活,可庆幸的是拉她出来的是几双有力的手。
“你这些话是刚想好的还是一直都在想?”林朝阳出声问道,看见她眼里有着某种执拗。
“是啊,一直都在想,而且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我跟你就是偏不适合的那种人,林朝阳,你知道么?即使是在相爱的两个人也未必适合婚姻,因为婚姻比起简单的相爱要复杂很多,要承担的东西太多,更何况我跟你之间既不相爱也没有感情基础,你不觉得这样过下去会很累么?”她直视的他的双眼,里面有她的影子可是却并不算是一个快乐的她,而是一个急于摆脱这段婚姻牢笼的自己。
“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打算跟我离婚的。”
他不知道原来她也是一个这么会说话的人,而且说起话还整一个口若悬河,洋洋洒洒的就说了近百字,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简短苍白的询问。
见过她怯懦胆小的模样,也见过她执拗愤怒的样子,但对面那个生气勃勃的人却是他没见过的。
她说的都是实际情况,他心底清楚得很,可也说不出为什么偏要执着这段婚姻,或许他心里是有过念头的,希望有哪一天她还会跟从前那样回到那个家。
已经晚了,他感觉有些东西不是消失得太快而是他从来就没拥有过,比如她对他的感情。
“从你的巴掌落在我脸上那一刻,我就在想为什么要维持这段婚姻,为什么要脑子充血嫁给你,为什么要赔上自己一年多的青春给一个连男主人都没有的家;然后我想了很多,我才觉得自己就傻不拉唧的,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付出这些女人最珍贵的东西,所以我变得越来越讨厌自己,也越来越对自己的软弱感到厌恶,一个人变得开始讨厌自己的话对谁都喜欢不起来。”
所以那时候她可以狠心的伤害身边所有的人,就跟刺猬似的,见一个扎一个,一扎就是一泡子血,可是呢愿意往她刺上扎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那血啊也流得越来愈多,越来渝红。
“我怎么就没瞧出那么记仇,不就是一巴掌的事么?至于么焦闯。”林朝阳既苦涩又挫败的看着她,纵然现在他说不出心底是怎番一个锥心疼,可同时又对她的理由不理解。
其实当兵的哪能没有半点脾气呢?就连小时候他也曾见过父亲打过自己母亲,当然最后也还得是哄着来,在部队里这样的事也没少有,况且那一巴掌他记得力气也没多大,毕竟是女孩子他下手是有分寸的,只是那时误会她是那种女人。
焦闯被林朝阳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弄得高兴不起来,心底窝着一团火。
“对,我就是那么记仇的人,林朝阳,你知道你打过我几次么,两次,就是这么两次让我对你连恨都没了,不过我也感谢你打醒我,让我知道自己今后选择的路是哪一条!”
说完这些话忽然觉得异常的口渴,她将杯子里剩下的所有咖啡全部灌进肚子里面,那些苦涩的液体就滑过她的舌头,顺过她的咽喉最后进入她肚子里。
几乎整个身体都是苦的,她溢出一声苦涩的叹息,带着些许埋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防止咱两在这种公共场合作出一些影响的事,我想还是快点结束吧,就那么一句话,我要求离婚,我希望你能够在离婚协议书上边签名。”
她身侧沙发上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里边是她让郝色帮忙找律师弄到的,这上边她已经钱了名,如今就等着他了,若林朝阳愿意在上边签字,从此他们之间就彻底两清了,也再无任何的瓜葛。
将文件推到他面前,林朝阳就顺手接了过去,在瞥见文件中最下方的写着她名字的签名时他不由得一怔。
然后又听她说道:“签名不签名全看你,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的话那就法庭上见了。”
这话其实也就是唬一下林朝阳的,部队高干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最近她也打听过了军区这段时间正忙着弄上调跟评估优秀干部的事,从太子爷那里听说像他这一批的一些年轻干部全部参加了评估,如果要是评估得上优秀干部那下一次的职位上调就很有希望。
林朝阳自然也在评估的人员名单里,所以她认为他不会那么傻因为这件事而弄得整个军区甚至全市的人都知道,事要是闹大了整个林家都会受到上级“关注”
所以呢,究竟是要弄得众所周知的上法庭打官司离婚还是一个人悄悄的在纸上签字就完事呢?这得全看林朝阳他的选择。
当然,焦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也顶多就是语言威胁,要真做出这种事她可没胆,况且焦首那边也会受到影响。
林朝阳捏着那张离婚协议书,抬起头又看了焦闯一眼。
最后居然笑着问道:“这主意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焦闯也挑起眉毛。“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我想的?难道你认为我连这些事情都想不透么?”
“真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不是花容或段毅的么?”林朝阳认为这种过“损”的点子这小女人怎么可能想得到,她要是脑子有这么机灵,肚子里鬼水有这么多的话当初或许跟他之间就是另一回事了。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话就到这了,再跟你耗下去我怕浪费脑细胞,还有,请你不要将我归为那种小白兔的女人,我承认我以前做事前喜欢犹豫不定,可现在不会了,至少在对你的时候不会,我会跟斩荆棘一样快刀下去,快、狠、准三字原则放在心底的。”
这般说着焦闯已经起身,咬咬牙后又从找来服务员,顺带替他一起结账后才转身离开星巴克,走的时候没有再回头过。
林朝阳只看着她穿着来的时候那件浅蓝色雪纺衬衫跟牛仔裤消失在马路对面。
缓缓的抚着离婚协议书上那黑色的名字,字迹有些潦草,兴许她签名的时候很心急也很不忿,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在签字的时候一点犹豫的念头也没,两个字一口气合成,真跟她刚才走之前说的那三个字原则一致——快、准、狠。
在她走之后的三十分钟,他将那份离婚协议书轻轻的折叠好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上。
焦闯临时接到太子爷的电话,说部队上级安排他乘坐军用直升机立马飞到江西那边,据说那边有一级任务安排。
焦闯甚至能听见手机那边传来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 心底虽然很担心不过还是压了下来,只简单的叮嘱他到了那边之后给她电话。
她回到高铭的公寓时候发现远处一个男人正靠在黑色奥体上抽烟,军帽也没戴,领口的扣子也松开,整个人多了一份痞子气。
那人换了个姿势,变成将手肘靠在车上,眼睛也眯着随意的看,在见到她的时候忽然欣喜起来,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丰富。
段毅可有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到焦闯,心底想得很可又没法子,前段时间是忙着参加军演,后来好不容易能够松一口气了,太子爷那边却又出了事,老太爷去了后他也不好找她。
知道她那会肯定是得陪在高铭的身边,就算他再怎么的不愿意也不能做个落井下石的人吧,若是真那样做了,只怕这女人以后见了他都没好脸色看。
这不,一听说高铭今天下午跟上边军区参谋长搭乘直升飞机走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找这个女人了。
至于花容,他现在估计还在头疼自己属下受贿的案子吧,毕竟这事涉及的人太多,事情太复杂,他想要抽出空来见焦闯也难咯。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挺忙的, 虽然是林朝阳、花容跟高铭这四个人中最有空的一个,可指的也是在他完成个所有工作一周末只有一天假期的基础上算的。
焦闯也发现了,似乎这段时间里,她见过的好几个男人似乎比起之前都要消瘦一些,段毅倒是还好,只是眼睛下边有些淡淡的青影。
人给他抱着,焦闯好不容易从他怀里面挣脱出来,又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去。”段毅笑着说道,一边还没忘记在她唇上偷香一下,搂着她的腰感觉那份很久都没有抱过的软绵。
还是自己媳妇抱起来最舒服,总好过每天在办公室抱沙发休息。
“可是……”她有些犹豫,又不清楚太子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瞧出她心里正想着什么,段毅说道:“放心吧,高铭这几天只是被派去跟参谋长实行任务,别担心那么多,以前我跟花容都被临时派去外地工作,都是几个警卫员直接让你上车到军用机场,人一上直升飞机往往七八个小时后就到外地了,甚至有的还用飞机载到国外。”
“那你也不能马上就跑这儿吧,你们最近工作量不是很大么,你不好好抓紧时间休息还跑我这里干嘛呢?”焦闯虽然知道段毅心底是怎么想的,可就觉得他不应该为了她弄坏自己的身体。
“我这不是想你了么?就算再累也不能把媳妇忘了呀。”段毅扯着嘴角歪笑,没个认真样,可焦闯是知道的,他现在说的话谁都认真,比都比谁都真。
“宝宝还好么?”她想女儿了,所以便问道。
“好得很,咱女儿现在有爷爷奶奶宠,简直是心头上的肉呢,我都不知道咱家老头子有对谁相笑得那么开心过,现在是知道了,就在自个孙女面前能露出那样子 的表情”
段毅说的时候还砸着嘴巴,一副稀了奇的模样,逗得焦闯忍不住笑。
“我看你是在嫉妒咱女儿吧,你见你爸对她这么好,所以就吃味了是不是?”焦闯故意揶揄他。
谁知道咱段少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大方的承认自己就是吃味呢,还是自己女儿的。
“哎哟,那可不是,想起小时候老头子连我跌倒了都不让人扶,七岁的时候就操竹板子打得我满屋子跑的,你说现在呢,现在咱的女儿只要皱一下眉头,这老头子就心痛得抱着哄,你说当初咱要是投胎是个女的,这老头子会不会也改态度呢?”
段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啧啧道。
焦闯斜睨他一眼,弯着嘴角说:“嗯,好啊,你要是当初生出来的时候是女的该多好,这样我也省了不少事。”跟段毅在一起的时候焦闯也变得喜欢胡侃,整个人都开心不少。(未完待续)